若隻是特殊異化的凡植，獵戶組成的護衛隊定然能安防無虞。
    但涉及靈植，又是足以果腹的主糧，情況則截然不同。
    主糧育種不容有失，靈植成熟之時驟然散發的氣息必然吸引強大的異獸，遠非未入武道、實力隻在三流之下的尋常獵戶所能應付。
    雪羽心知事關重大，先去等待率隊清剿狩獵歸來的楚淩霜，又與她一同去尋青雲宗的主事之人周洛峰。
    莞城內部平定第二日，衛青鋒便率眾離開，隻留下雪羽並楚淩霜為首的一伍劍修九人，莞城的主事之權仍舊交予青雲宗。
    如今的莞城不比先前，半數以上的地域被異植異獸占據，主要集中在曾經的宗門世族所在的東南地域，蓋因這些權貴領地之中，在天地生變之前，有諸多的靈藥奇植園以及各色狩獵區，種植豢養了諸多奇植異獸。相較而言，平民人口眾多、坊市街巷擠擠挨挨的西城與北城區如今反倒成了更為安全宜居的地域。
    城中幸存下來的一萬三千七百餘人便集中在這兩方區域。
    青雲宗目前在莞城中有鍛體五重境之上的武修二百七十六人，握持大量資源與存糧，掌控主要話語權；雪羽自己攬下了民生這一繁瑣且吃力不討好的活計，倒是把楚淩霜一眾送進彰顯武力的狩獵隊。
    眼下育種有了重要轉折與危機，理應向莞城主事回稟。
    一路同行，雪羽先將事情詳細告知楚淩霜。
    “靈植？還是真正的靈米？”
    楚淩霜猛地刹住腳：“為何要告知青雲宗？！不去！我們自己守得住！”
    雪羽無奈：“三畝地見方，稻株近五百，每株高近兩米，玉劍上下十人，如何守？”
    雪羽先前在培育選種之時便知曉異化稻穀植株長勢高大，故而篩選了五百粒種子分散種作一畝。不想堆肥之中加入異獸骨血後，植株的成活率極高，且長勢超過預期，魏子衿等人便將擁擠的育苗區進一步分株移栽，最終便成了占地三畝有餘。
    “那豈不是平白分潤青雲宗？”
    楚淩霜肅然看他：“且不一定是分潤之事！靈植當前，此城為青雲宗所轄，屆時對方肯不肯分潤我玉劍都在兩話之間！”
    雪羽也看向她。
    四目相對，一雙極漂亮的鳳眸垂眸望過來，掩在玉質麵具下，秋水橫波。
    楚淩霜雙頰微紅，不自在地移開眼。
    倒不是生出什麽情愫，而是麵對風情太勝的異性的常態反應。
    “劍君這段時日一直在外剿殺異植異獸，以劍君觀之，若重走一番來時路，所需多少人、所需修為如何？”
    “你是指——從青雲宗至莞城？”
    思及此處，楚淩霜瞳孔微縮。
    他們一行從青雲宗出發至莞城，幾乎除了必要的休息時間盡數在趕路，如此用去十七日。
    這段路程說遠沒有遠到天邊，說近又著實不近，以如今的植株生長速度與異植異獸的出沒情況，重新來過的話，能不能順利到達都未可知。
    “除非——”楚淩霜看向雪羽：“青雲宗傾全力開拓前往莞城的道路。”
    這一路有太多的山地河道叢林。
    若人數太少，一則來此無濟於事，二則開辟出的道路不用兩三日便會重新為植株綠意覆蓋。
    若想開辟足夠的通路，一則需要的人手諸多；二則不能為尋常百姓，或是即便勞役尋常百姓，也需配備相應的武修，否則便是送羊入虎口；三則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開辟遠征一般的通路，需要消耗不小的資源。
    玉劍離開之時，青雲宗的九峰內鬥已經到了明火執仗的地步，在眼下這般境況，誰會甘心拋費如此龐大的資源，隻為支援一座除了關隘之用，其他資源平平的莞城？
    楚淩霜盯著雪羽：“為何少主如此看重莞城？”
    入城前的詳細地形與布防圖，入城後恰到好處的百姓名單，還有那座據說在天地生變之前已然是莞城重要經濟支柱的大型酒坊，顯而易見，雪羽早就在這座城池之中早早布局。
    雪羽如此行事，總不至於是男寵當得無聊，沒事晃悠出來撩閑。
    “上封北地瀚海險，西固中原百世安。”雪羽道。
    楚淩霜繼續盯著他：“玉劍距此相較青雲宗，路途更為艱險遠。”
    “不會一直如此。”
    雪羽便行便溫聲道：“靈氣複蘇，萬物生長，人亦在萬物之中。”
    “萬物之靈長，千八百年前天地浩劫下能站起來一次，如今不過與異物爭鋒，為何不能站起第二次？”
    “譬如楚劍君，”雪羽笑看向她，略帶三分調侃道：“尊駕的掌間長虹，可會向這異植異獸、向這情欲心魔，封鞘認輸？”
    楚淩霜盯著他，眼睛微微亮起。
    “走吧！”
    楚淩霜踏步向前，雪羽微微俯身，道了聲“是”，而後跟隨上去。
    行動間衣袂翩然，身姿如玉蘭青竹，不見足下如何急促，卻始終與楚淩霜稍落半步同行。
    行至半途，楚淩霜忽而道：“你無需如此謙卑恭讓，什麽事都小心翼翼。”
    “嗯？”雪羽抬眸看向楚淩霜。
    楚淩霜並未去看他，繼續前行，口中悠悠道：“出身如此，不是你之過錯。謀算如此，是你之能為。你的頭腦不遜於人，容貌不遜於人，心誌、性情、能為無一或缺，不曾傷天害理，亦不曾草菅人命。都是堂堂正正憑自身本事活在這世上，誰也不比誰更低賤。”
    雪羽輕笑，微微垂首：“是。”
    “嘖。”楚淩霜挑眉看了他一眼。
    雪羽失笑：“好。”
    楚淩霜亦笑，搖了搖頭：“你這脾性也太好欺負了些，與你的劍意截然不同。”
    她是親眼見證雪羽挑戰衛青鋒那一戰。
    與外人隻覺衛青鋒是在刻意引導鍛煉雪羽不同，對衛青鋒崇敬已久、所知甚深的楚淩霜很清楚，二人最後劍意之戰，不分勝負。
    思及此處，楚淩霜轉頭看他：“如今你我也算熟識了吧？”
    雪羽心頭預兆頓生，謹慎道：“劍君性情令人敬服。”
    楚淩霜點頭：“既如此，那便定下了，回去我尋你比劍！”
    雪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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