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天宮的大門在身後無聲地敞開著，但此刻林夜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眼前這極具衝擊力的畫麵所吸引。
    這裏並非想象中金碧輝煌的朝堂，而更像是一座巨大而整潔的宗門庫房。
    高達百丈的穹頂之上，鑲嵌著數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即使過去了萬載歲月，它們依舊散發著清冷而恒定的光輝，將這寬闊的大殿照得纖毫畢現。
    大殿的兩側，是一排排由萬年紫檀木打造的高大貨架，整齊劃一地延伸至視線的盡頭。貨架之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數不清的玉盒、瓷瓶以及各式各樣的兵器架。
    空氣中，並沒有那種令人窒息的腐朽味道，反而彌漫著一股混雜了千百種靈藥香氣與兵戈鐵馬氣息的獨特味道。
    “這就是木神宗留下的底蘊嗎？”
    林夜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那微微的躁動，緩步走向左側最近的一排丹藥架。
    雖然他對自己的心境很有自信，但麵對這堆積如山的資源，任何一個武者恐怕都難以保持絕對的淡定。如果這些丹藥都完好無損，別說是重建一個林家，就是砸出一個稱霸天風郡城的勢力也綽綽有餘。
    他隨手拿起一個白玉瓷瓶。瓷瓶觸手溫潤，表麵還刻畫著防潮的靈紋。
    “二階上品，回元丹。”
    看著瓶身上的標簽，林夜心中一動，拔開瓶塞。
    “噗。”
    一聲輕微的氣流聲響起。
    並沒有預想中濃鬱的藥香衝出，反而是從瓶口倒出了一撮灰白色的粉末，以及一顆隻有指甲蓋大小、表麵幹癟發皺的丹藥。
    “果然。”
    林夜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預料之中的惋惜，“即便是再加上等的玉瓶封印，萬年的時光也太久了。藥力流失了九成九，隻剩下一點點殘渣，基本算是廢了。”
    他不死心，繼續向後走，接連打開了數十個玉瓶。
    二階的“凝血丹”，廢了。
    三階的“破障丹”，化成了藥泥。
    甚至一瓶極為珍貴的四階“獸靈丹”，也因為靈氣徹底逸散，變成了一顆毫無價值的石頭。
    這殘酷的現實，就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了所謂“一步登天”的幻想。時光才是最無情的殺手，它能讓紅顏化枯骨，也能讓神藥變塵埃。
    “不過……”
    林夜並沒有氣餒。他走到了大殿深處，那裏擺放著幾個由特殊晶石打造的密封盒。
    打開其中一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而來，雖然淡了許多，但依然讓人精神一振。
    這裏麵躺著幾枚雖然色澤黯淡，但依然保持著圓潤形狀的丹藥。
    “雖然藥效流失了大半，大概隻剩下全盛時期的兩三成左右，但因為基數龐大，加上有些高階丹藥材質特殊，比較耐得住歲月的侵蝕。”
    林夜心中迅速盤算起來。
    即便隻是殘次品，但這數量實在太恐怖了。這大殿裏的丹藥何止萬千？
    對於擁有衍化烘爐的他來說，提煉殘渣中的精華並非難事。隻要數量堆積起來，哪怕是用來當做糖豆吃，其中蘊含的龐大能量，也足夠將他的修為一路推送到大武師的境界，甚至更高！
    而且，這種依靠時間沉澱下來的溫和藥力，反而不像新丹藥那般狂暴，更適合現在需要穩固根基的他進行長期的吸收。
    “修煉一途，本就沒有一蹴而就的好事。這些資源，足以省去我數年的苦修積累，做人不能太貪心。”
    林夜心態很好。他大手一揮，神念湧動，將那一排排還有價值的丹藥，連同那些精美的架子，毫不客氣地盡數收入了自己的儲物空間。
    好在他這次出來的那個傭兵頭子和幾個倒黴鬼身上搜刮了不少大容量儲物袋，否則還真裝不下這座金山。
    掃蕩完丹藥區，林夜來到了兵器區。
    這裏的況稍微好一些，但也有限。大部分黃階、玄階下品的兵器，因為失去了靈氣溫養，已經變得鏽跡斑斑，甚至輕輕一碰就碎成了鐵渣。
    唯有一些材質特殊的玄階上品靈兵，以及那被放置在核心展台上的幾件地階殘兵，依然閃爍著寒光。雖然器靈已死，鋒芒不在，但隻需稍加祭煉和修複，依然是這世間難得的神兵利器。
    “正好，林家的護衛隊還沒有像樣的裝備。這批兵器雖然我用不上，但那是給忠叔他們組建‘林家鐵騎’最好的胚子。”
    林夜依然是來者不拒，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片甲不留。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最中央的那張紫檀木案幾之上。
    那裏，並沒有堆積如山的寶物，隻放著一枚色澤溫潤、泛著淡淡青光的古樸玉簡。
    在玉簡周圍，甚至還繚繞著一絲絲未曾散去的道韻，周圍的塵埃都無法靠近它三尺之內。
    林夜神色變得鄭重起來。
    他能感覺得到，這就是這萬藥園，乃至這外圍傳承中最核心的瑰寶。
    他走上前，沒有立刻觸碰，而是用神魂之力輕輕試探。
    確認沒有陷阱後，他才將玉簡拿起，貼在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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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一股龐大而生機勃勃的信息流，如同春天裏瘋長的野草，瞬間衝入他的腦海。
    《青帝長生訣》！
    位列……天階極品！
    林夜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沒拿穩這枚玉簡。
    雖然他自己的《天衍造化訣》位格高得離譜，早已超出了天階的範疇，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門功法的震驚。
    在青陽城，甚至在天風郡城，一本玄階功法就能引發滅門慘案。地階功法那是鎮國之寶。而天階極品？那是傳說中隻有中州那些巨無霸宗門才擁有的不傳之秘！
    林夜細細研讀下去，眼神越來越亮。
    這《青帝長生訣》不同於一般的殺伐功法，它主修的是一口長生之氣。修煉此功法者，元氣綿長如海，肉身恢複力驚人，且最擅長溫養經脈、重塑根基！
    “簡直是天意……”
    林夜握著玉簡，腦海中浮現出那個一直默默守護在自己身後、因為暗傷而一度斷絕了武道之路的魁梧身影。
    忠叔。
    這門功法，簡直就是為林忠量身定做的！
    林忠的暗傷雖然在丹藥調理下好了大半，但早年虧空的根基始終是個隱患。而這《青帝長生訣》最大的特點就是枯木逢春！若是忠叔能修成，不僅舊傷全愈，甚至還能借助這股生機，讓他停滯多年的潛力再次爆發！
    當然，天階功法修煉門檻極高，對悟性和體質都有苛刻要求。
    “不管忠叔能不能練成，哪怕隻是參悟其中一部分養生篇，對他的好處也是不可估量的。如果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參照這上麵的原理，為他專門改良丹藥。”
    林夜珍而重之地將玉簡收好。
    至此，大殿內的搜刮基本告一段落。雖然沒有找到什麽傳說中的神器，但這實打實的底蘊積累，卻是最適合現在的林家，也最適合他自己的。
    林夜轉過身，看著那空蕩蕩的大殿門口。
    隻有他一個人。
    “那些家夥……還在金剛殿嗎？”
    林夜想起了還在外麵苦等的雲軒、石敢當、藍沁兒和夜鶯。
    他們並不知道後兩關的規則已經因為他拿走信物而失效。對於他們來說，弱水黑海的靈魂攻擊和厚土印的百倍重力，依然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我林夜雖然不是什麽大善人，但對朋友，從不吝嗇。”
    他輕輕一笑。
    既然已經吃得盆滿缽滿，也該去接一下那些同甘共苦的夥伴了。這大殿裏的東西太多，有些典籍和感悟，並非實物，給雲軒他們觀摩一下，也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心念一動，林夜激活了手中的完整令牌。
    嗡！
    傳送光柱再次亮起，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大殿之中。
    ……
    第三浮島，金剛殿。
    這裏依然是一片金色的世界。隻是此刻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和焦躁。
    雲軒坐在台階上，手中的折扇開合了無數次，目光一直死死盯著傳送陣的方向，眉頭緊鎖。
    石敢當則像隻拉磨的驢一樣在廣場上轉圈圈，嘴裏不停地嘟囔著：“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動靜？該不會是出事了吧？那弱水看著就邪門，要不俺再試試能不能闖過去？”
    “你那是去送死。”
    藍沁兒坐在不遠處的石台上，雙手抱著膝蓋，小臉有些發白，顯然還沒從之前的靈魂震蕩中完全恢複。雖然在反駁石敢當，但她眼中的憂色卻比誰都濃。她時不時看向傳送陣，眼神裏充滿了希冀與擔憂。
    而那個角落裏的黑衣身影——夜鶯，則是一言不發地擦拭著手中的匕首。她的表情被麵紗遮擋，看不真切，但那一雙清冷的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扇光門。
    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時辰。
    對於這種分秒必爭的探險來說，兩個時辰太漫長了。
    “不等了！”
    石敢當猛地一跺腳，重劍往肩上一扛，“就算是死，俺也得去看看！讓俺看著兄弟一個人在前麵拚命，俺做不到！”
    “你冷靜點！”雲軒站起身，想要阻攔。
    就在這時。
    “嗡——”
    那一直沉寂的傳送陣，突然亮起了一道熟悉的光芒！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這一瞬間定格，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了過去。
    光芒散去。
    一道修長挺拔的青衫身影，如同閑庭信步一般，從光幕中走了出來。他的衣衫有些破損，但精氣神卻旺盛到了極點，嘴角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讓諸位久等了。”
    林夜看著四人那緊張到變形的表情，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林夜！”
    藍沁兒是第一個衝上去的，她甚至忘了運轉元氣，直接跑到了林夜麵前，上下打量著他，直到確認他確實沒有缺胳膊少腿，眼眶才猛地紅了一圈。
    “你這家夥！嚇死我們了！”
    石敢當也扔了重劍，大步衝過來，狠狠地給了林夜胸口一拳，哈哈大笑：“俺就知道你小子命硬！怎麽樣？那弱水後麵是啥？”
    “林兄無恙，真是太好了。”雲軒也是長舒一口氣，臉上恢複了儒雅的笑意，但緊握的手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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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夜鶯沒有動，她隻是默默地收起匕首，站起身，看著那個被眾人包圍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輕輕哼了一聲，仿佛在說“算你命大”。
    “我沒事，而且，路已經打通了。”
    林夜笑著說道，“後麵的‘弱水黑海’和‘厚土印’，因為我取走了信物，其中的殺陣已經失效了大半。剩下的餘威，憑借我手中的令牌護持，足以帶你們安全通過。”
    “真的？！”石敢當眼睛一亮。
    “我還能騙你不成？”
    林夜沒有廢話，“走吧，最好的東西還在後麵，我一個人可拿不完。去晚了，說不定就過期了。”
    眾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
    五人再次踏上傳送陣。
    正如林夜所言，接下來的路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弱水黑海的靈魂攻擊不再出現，那可怕的死氣在林夜令牌的光圈下退避三舍。厚土印的百倍重力雖然還在，但在林夜主動承擔了大部分陣法壓製後，剩下的重量對於已經恢複的眾人來說，雖然吃力，但也並非不可逾越。
    尤其是林夜。
    如今的他，在經曆了重重突破後，對於這秘境的規則已經適應到了極點。
    “來，沁兒，我背你。”
    在通過第五關厚土印的時候，藍沁兒畢竟體質最弱，在重力壓迫下舉步維艱，俏臉煞白，冷汗淋漓。
    林夜看在眼裏，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走到了她麵前蹲下身子。
    “啊？這……這怎麽好意思……”藍沁兒臉瞬間紅成了熟透的蘋果，有些慌亂地擺手。
    “這裏重力太大，你的元氣支撐不了太久。我們趕時間。”林夜語氣平靜，不容置疑。
    看著林夜那寬闊的後背，藍沁兒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羞澀地趴了上去。
    當那一抹溫熱與柔軟再次貼上林夜的後背時，兩人都不由得想起了在古塔之中那場尷尬的“同眠”。
    林夜的手穩穩地托住少女的大腿，觸感細膩而富有彈性。但他此時心無雜念，穩穩地邁步向前。
    在他的背上，藍沁兒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了全身，哪怕是這枯燥荒涼的黃石島嶼，此刻在她眼中也變得風景如畫。
    “哼！不知羞恥。”
    走在一旁的夜鶯看到這一幕，腳步稍微重了一些，冷冷地撇過頭去，手中那柄匕首被她轉得像風車一樣，散發著絲絲寒氣。
    “夜鶯姑娘，如果你走不動，俺也可以……”石敢當憨憨地湊過去，撓了撓頭。
    “滾！”
    夜鶯殺人般的眼神瞬間讓石敢當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地縮到了雲軒身後。
    雲軒看著這一幕，搖著折扇，笑而不語。年輕真好啊。
    終於。
    當七彩的光路再次出現，那座宏偉的中央天宮出現在眾人眼前時，所有的疲憊與抱怨都化為了震撼的驚歎。
    “到了。”
    林夜放下依依不舍的藍沁兒，帶著眾人推開了那扇已經被他開啟的大門。
    雖然最精華的丹藥和兵器已經被林夜收起來了，但這大殿本身就是一件瑰寶。那些還沒被林夜收取的、帶不走的大型器械，以及牆壁上刻畫的無數高深陣紋、藥理圖譜，對於雲軒他們來說，依然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財富。
    “各位，這裏的東西，除了那卷我已經收取的丹道總綱外，其他的你們隨意參悟，能拿走的盡管拿。”
    林夜指著那些架子大方地說道。
    同時，他手腕一翻，一枚枚雖然藥力流失但底蘊猶在的古丹藥飛向眾人，“這是給你們的補償。另外……”
    他拿出了那卷《青帝長生訣》。
    “這是一門木係天階功法，雖然主修養生恢複，但在場各位如果感興趣，都可以參閱一番。特別是沁兒，這對你的木神傳承或許有幫助。”
    “天階？！”
    這兩個字一出，連夜鶯的呼吸都急促了。
    眾人都知道林夜大方，卻沒想到大方到這種地步。
    就在大家沉浸在收獲的喜悅中時。
    林夜卻發現，夜鶯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功法或者丹藥。
    她像是一隻尋找著什麽的貓，徑直走向了大殿角落裏一處堆放著雜物案卷的偏廳。她在尋找，尋找那個一直在她心中、支撐她走到這裏的答案。
    林夜並沒有阻止，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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