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和爸怎麽想到在廬山這邊買房子的？”
    溫泉公寓有統一的裝修，質量和同一開發公司的酒店基本相當，高清仰倒也不用過多收拾，直接把自己整個人跌進沙發裏，開始套取母親的故事。
    “當年……”高清仰母親隻說了半句，話鋒一轉，“當年看這邊有新房在賣，就買了麽，就想著比BJ便宜太多了，環境又好，還比住酒店方便。”
    “媽，我是說您們當年怎麽找到這麽個好地方的？”高清仰毫不猶豫的打斷了母親的話，笑道，“您不是說當年和我爸玩兒夠了，才舍得生孩子，才有了我……”
    “你這孩子！”
    母親的聲音帶著些許羞赧，看似是埋怨，其實也情願和高清仰講下去：“我和你爸結婚那會兒，出來旅遊……”
    “度蜜月？”
    “不，我們那會兒叫旅遊結婚。”
    “哦……”高清仰拖了個長音，這個開頭其實在母女之間重複了許多次，隻是後續從沒詳細過，難得找到個機會——高清仰可願意聽聽父母輩的愛情。
    如果說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那一輩兒更多是“搭夥過日子”，高清仰覺得父母那一輩兒是全然不同的。
    都有過一段“甜蜜期”。
    “我們最開始去的是九寨溝麽，你也知道。後來又去了廬山……”
    這段高清仰記得母親已經不是第一次講了，甚至自己初中那會兒，跟著學校參加一個BJ和台灣的交流活動，還那麽湊巧的遇上了一個祖輩在九十年代來過廬山的女生。
    隻是那個時候沒能加上微信，不知道兩段故事對不對得上。
    “你還在聽麽？”
    “你不聽我就不講了，剛才吵著要聽，現在給你講，你又不好好聽。”
    電話另一頭傳來母親的嗔怪，高清仰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剛才確實是神遊天外了，趕忙表決心：“聽，我要聽，媽你快說。”
    那個時候剛剛興起旅遊結婚，年輕人不喜歡老一輩古板的操辦形式，也不希望在自己的婚禮上應付某些難纏的親戚——甚至在旅行路上，高清仰父母還遇上了一對同樣是旅遊結婚的夫婦。
    “一開始我們先去的九寨溝，那個時候我和你爸覺得住宿條件不好，還要我們十一塊一晚上，就自己出去住。”
    這段故事高清仰也聽過，後來爹媽出去租了九塊錢一晚上的，結果被司機抓過去一通“批鬥”，說擅自離隊。
    之前高清仰是一點也不理解這司機，這不是純粹為了掙錢麽！這次遇上李偉琴，高清仰也明白“掙錢吃回扣”是一回事，還有一部分也確確實實是職業素養。
    旅遊團的旅客離隊，如果真出了點兒什麽事兒，導遊也是有責任的，所以那司機恐怕也是後怕，不然也不會緊跟著說了不少軟話兒，承諾接下來可以給找條件更好的旅店。
    “後來我們去了成都，那時候我們還能摸到熊貓呢！”
    “再後來又去了廬山麽，就遇上和你說的那個台灣來的團隊，一塊待了得有十多天。”
    母親說，那會兒台灣的旅行團都是七八十的老頭老太，終於有了時間來旅遊……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母親說，那時候雙方在一開始都沒敢交流什麽，對方沒想到這麽年輕的小情侶也能有錢旅得起遊。
    “那個時候，她們說以為我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沒想到他們年輕時候做不到的事，我們可以做到。”
    遊覽祖國大好河山麽？高清仰心裏忽然升起幾分不知來由的澎湃。
    “再後來和他們互換了一袋方便麵……那時候他們說他們的方便麵特別，我覺得我們的更好吃。”
    高清仰隔著電話點頭，這段母親也說過……
    “再後來我和你爸本身也擔心在這邊住酒店也被坑麽？但是所幸沒人坑我們，還去了三疊泉，秀峰，聽說了這個星子溫泉。”
    “哦，現在叫廬山溫泉。”
    “嗯……”做母親的點點頭，“再後來就是有個好印象，多去了幾次麽，在這邊公寓開售的時候就去定下來了。”
    “就這麽簡單？”母親和別人聊天能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講，和自己說就是三兩句把故事敘述完，高清仰撇了撇嘴。
    “就這麽簡單。”
    “好好好。”高清仰也是沒招兒了，點了點頭，開始順著公寓的窗子遠眺。
    遠處有一座山哎，是廬山的一部分麽？高清仰忽然想起自己還沒去過三疊泉，還沒有見到那“望廬山瀑布”。
    “媽，那個廬山瀑布有必要看麽？我看那個三疊泉要走好久。”
    “誰說三疊泉是望廬山瀑布的瀑布了？”
    高清仰被母親這句質疑說得一愣：“那不然呢？人家不都是……”
    門票可以遊玩七天，高清仰本就打算且玩且看，不能累到自己才能有精力創作，隻是剛準備和李偉琴約一個東線廬山遊，就被母親一句話說愣了。
    “靠著家裏更近那個秀峰才是詩裏麵的廬山瀑布，據說那個三疊泉是人造的……”電話那頭母親頓了一下，不知道哪兒來的疑惑，問得理直氣壯，“你居然不知道麽？”
    “嗯，我們這邊現在廬山的門票一體化也有這個原因。”這一句“你不知道麽”一直被高清仰帶到了見到李偉琴的時候才問出了口。後者淺笑著，並不詫異高清仰的問題。
    “因為很多遊客都以為三疊泉是李白詩裏麵的瀑布，實際上是秀峰的瀑布，我們稍後可以從纜車中站下去，專門看一看瀑布。”
    “望廬山瀑布，那會不會李白是站在落星墩做的這首詩呢？”
    李偉琴被高清仰問得一噎，側過頭來看著後者，沒在對方眼中看到任何戲謔的神情，反而是目光的純粹，盡顯高清仰的真誠。
    “為什麽怎麽想？”
    “疑是銀河落九天，剛好又是落星墩，難道這句話一定是形容瀑布的麽？為什麽不能是望遠，又想到了近處？”高清仰語出驚人，全然沒有在乎自己從小學到的這首詩是什麽樣子，“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