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挪移符的光芒在林楓周身尚未完全散去，他踉蹌的身影已穿透青雲戮仙陣開啟的縫隙，重重摔在靈藥峰側殿外的青石板上。
    “林師兄！”
    “徒弟！”
    一直焦灼等待的慕容雪和石猛立刻衝了上來。當看到林楓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渾身衣衫被冷汗浸透，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兩人皆是心頭劇震。
    “快！扶他進去！”李悠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一把扣住林楓手腕，精純的靈力立刻探入。
    這一探，更是讓他臉色大變。
    林楓體內，那原本已恢複七七八八、凝實旋轉的混沌氣團，此刻竟黯淡無光，縮小了近乎一半，旋轉緩慢得幾乎停滯，仿佛隨時會潰散。其內蘊含的混沌之氣更是稀薄到了極點，與之前那充盈澎湃的狀態判若雲泥。
    更詭異的是，之前那如同附骨之疽、不斷試圖侵蝕氣團的“聖主烙印”，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並非被壓製，而是徹徹底底的，不存在了！
    然而，這種“不存在”並非好事，因為它是以一種近乎掠奪的方式達成的。林楓此刻的狀態，更像是被人強行抽幹了修為，隻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瀕臨崩潰的軀殼。
    “怎麽回事？你的修為……那魔印……”李悠然聲音幹澀，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修為暴跌，魔印消失，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林楓艱難地睜開眼，視野模糊，看到師父和同伴焦急的臉龐，他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連這點力氣都欠奉。
    “黑煞穀……吞噬死氣……被發現了……玄骨出手……烙印反噬……”他斷斷續續，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源核……動了……吞了烙印……也吞了我……大部分力量……”
    寥寥數語，卻蘊含著驚心動魄的信息。
    李悠然三人聽得心驚肉跳。獨闖黑煞穀，吞噬死氣，遭遇玄骨老祖親自出手，聖主烙印關鍵時刻反噬奪舍……任何一樁，都是十死無生的絕境！而最後，竟是那神秘的“源核”主動發威，化解了奪舍之危，卻也幾乎抽幹了林楓！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先別說話！”李悠然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立刻將數枚散發著濃鬱生機與靈光的丹藥塞入林楓口中，同時雙手按在他後背，浩瀚溫和的靈力如同江河決堤，源源不斷地湧入，小心翼翼地滋養著那瀕臨崩潰的混沌氣團，護住他最後一點本源。
    慕容雪和石猛在一旁緊張守護，連大氣都不敢喘。
    丹藥化開，加上李悠然這位元嬰大修士不惜成本的靈力灌注，林楓體內那幹涸的經脈如同久旱逢甘霖，開始貪婪地吸收著能量。那黯淡的混沌氣團，也似乎恢複了一絲活力，旋轉速度略微提升，自發地開始汲取這些外來力量，進行著緩慢而艱難的修複。
    時間在寂靜與焦灼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林楓的氣息終於穩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脫離了隨時可能道基崩潰的險境。他緩緩睜開雙眼，眸子裏雖然帶著疲憊，卻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清澈與深邃。
    “感覺如何？”李悠然收回手掌，額角隱見汗珠，顯然消耗不小。
    林楓內視己身，感受著那縮小卻異常“幹淨”的混沌氣團，以及氣團深處，那枚似乎比之前凝實了一絲、散發著恒定微光的混沌源核，心中百感交集。
    “修為跌落，大約相當於築基後期。但……”他頓了頓，仔細體會著那種玄妙的感覺，“混沌氣團更加純粹，與源核的聯係……似乎清晰了一線。而且，那聖主烙印，確實徹底消失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修為暴跌，但祛除了最大的隱患，並且似乎真正觸碰到了混沌源核的一絲奧秘，這代價，或許值得。
    “徹底消失？”李悠然神識再次仔細掃過，確認無誤後，長長舒了口氣，“如此也好，總算去了一個心腹大患。修為可以再練回來，這混沌道基的潛力，遠超尋常金丹。”
    慕容雪和石猛也鬆了口氣，隻要人沒事，修為總能恢複。
    “你在黑煞穀，還看到了什麽？”李悠然問道，神色凝重。林楓冒險前去，絕不僅僅是為了吞噬死氣。
    林楓精神一振，將所見詳細道來：“幽冥宗在黑煞穀中心布置了一座巨大的血色陣法，由招魂、白骨二殿主主持，數千魔修注入死氣，三根黑色骨幡吞噬陰煞，像是在進行某種煉製或召喚。能量波動極其龐大晦澀。”
    “煉製？召喚？”李悠然眉頭緊鎖，“玄骨老魔親自坐鎮，搞出這麽大陣仗，所圖定然非同小可。必須立刻稟報宗主！”
    他立刻發出一道傳訊劍符。
    片刻後，雲河道尊與天劍峰主等幾位核心高層便來到了靈藥峰。聽聞林楓的敘述，眾人臉色都無比難看。
    “血色陣法，骨幡……聽起來像是某種古老的‘喚魔’或者‘煉屍’儀式……”一位精通陣法的太上長老沉吟道，“若真讓他們成功，恐怕會弄出極難對付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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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後撤百裏，恐怕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完成這個儀式！”天劍峰主眼中劍意凜然，“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如何阻止？”百花峰主蹙眉，“大軍壓境，有玄骨坐鎮，強攻損失太大。而且，內奸未除，宗門內部不穩。”
    提到內奸，殿內氣氛更加壓抑。坎水位陣眼被破壞之事，至今未能查出真凶。
    林楓忽然開口，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宗主，各位長老，弟子或許……有辦法找出內奸。”
    “哦？”眾人目光瞬間聚焦於他。
    林楓解釋道：“弟子之前身負聖主烙印，雖被其困擾，但也因此對幽冥宗特有的死氣與那‘歸源’意誌，有了一絲微妙的感應。昨夜在黑煞穀，近距離接觸了玄骨老祖的力量和那陣法氣息，這種感應似乎被放大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那內奸能破壞坎水位陣眼，手法陰毒，且熟悉宗門內部，定然與幽冥宗有極深的聯係，身上很可能殘留有幽冥宗功法的氣息，或者……被種下了類似‘烙印’的標記。尋常探查或許難以發現，但弟子以混沌之氣為引，或可感應到那一絲同源的氣息。”
    這是他剛剛在調息時，結合自身變化靈光一閃想到的。混沌之氣能化歸萬物，對能量的本質感知也極其敏銳。那聖主烙印雖被源核吞噬，但其殘留的一絲“印記”或者說“信息”，似乎還存在於他的感知中，如同獵犬記住了獵物的氣味。
    雲河道尊與其他長老對視一眼，眼中都燃起一絲希望。
    “此法可行？”雲河道尊看向林楓。
    “弟子願盡力一試。”林楓點頭。雖然修為跌落，但混沌之氣的本質並未改變，隻是量變少了，用來感應，或許足夠。
    事不宜遲。
    在雲河道尊的授意下，一場針對宗門內部高層的、隱秘的篩查悄然展開。為了不打草驚蛇，篩查範圍暫時控製在有權限接觸核心陣眼，且近期行為存在疑點的長老、執事以及部分核心弟子。
    篩查地點設在戒備森嚴的青雲殿偏殿。
    林楓端坐於殿中，雙目微闔，體內那縮小卻純粹的混沌氣團緩緩旋轉，一絲微不可查的灰色氣流縈繞在他指尖。他並未散發神識，而是將自身靈覺提升到極致，借助混沌之氣那包容與解析萬物的特性，去細細感知每一個進入偏殿之人身上的能量氣息。
    一位位長老、執事、弟子奉命進入，接受問詢隻是幌子），然後又帶著疑惑或坦然離開。
    林楓如同老僧入定，大部分人在他感知中，氣息都純正平和，帶著青雲宗功法特有的清靈之意。
    時間流逝，已篩查過半，並無發現。
    就在眾人心中漸生疑慮之時，一位負責宗門物資調配的劉姓執事，步入了偏殿。
    此人麵相憨厚，修為在金丹初期，平日裏做事勤懇，人緣不錯。他進入殿中，依例行禮拜見端坐前方的徐正陽長老負責問詢），神色如常。
    然而，就在他踏入殿門的刹那！
    林楓指尖那縷微不可查的灰色氣流，猛地一顫！一股極其隱晦、冰冷、帶著一絲熟悉“歸源”意味的異種氣息，如同黑暗中點燃的微弱火星，瞬間被他捕捉到！
    這氣息極其淡薄，幾乎與劉執事自身的靈力融為一體，若非林楓對聖主烙印和黑煞穀陣法氣息記憶猶新，且混沌之氣感知敏銳，絕對無法察覺！
    林楓倏然睜開雙眼，目光如兩道冷電，瞬間鎖定在那劉執事身上！
    他沒有說話，但那股驟然爆發的淩厲氣勢，以及眼中毫不掩飾的冰冷，讓殿內所有人都是一驚！
    徐正陽反應極快，立刻沉聲喝道：“拿下！”
    殿內陰影處，兩名律法堂金丹後期的執法長老瞬間現身，如同鷹隼般撲向那劉執事！
    那劉執事臉色劇變，他顯然沒料到會突然暴露，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狠厲，竟是不退反進，全身靈力轟然爆發，一股陰冷死寂的氣息再也無法掩飾，抬手間，數道淬著幽藍劇毒的骨刺射向徐正陽和林楓！同時身形暴退，欲要撞破殿門逃走！
    “果然是你！”徐正陽怒喝，袖袍一拂，磅礴靈力化作一麵光盾，將骨刺盡數擋下。
    那兩名執法長老已然殺到，劍光掌影交織，瞬間封死了劉執事所有退路。
    這劉執事雖是金丹初期，但此刻展現出的實力和那詭異的幽冥功法，竟讓他短時間內與兩名金丹後期長老鬥得難分難解！
    “他身上有魔種！小心他自爆魔元！”林楓強提精神，出聲提醒。他感知到對方丹田處，有一團與聖主烙印同源，但弱小許多的詭異能量正在劇烈波動！
    兩名執法長老聞言，攻勢更緊，不再留手。
    轟！
    一聲悶響，劉執事終究不敵，被一掌印在胸口，吐血倒飛，撞在殿柱之上。他掙紮著還想反抗，徐正陽已一步踏前，一指點在他丹田氣海，強行封禁了他所有修為，連同那蠢蠢欲動的“魔種”也一並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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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魂！”徐正陽毫不留情，直接施展搜魂之術。
    片刻之後，他臉色鐵青地收回手，看向聞訊趕來的雲河道尊等人，沉聲道：“確定了，是他。受幽冥宗一位長老蠱惑，被種下‘子母魔種’，母種應在黑煞穀。坎水位之事是他所為，他還奉命，要在關鍵時刻，破壞另一處關鍵陣眼——‘離火位’的符文核心！”
    離火位！那是青雲戮仙陣攻擊樞機所在！若被破壞，大陣威力將驟減三成！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後怕不已！
    若非林楓及時找出內奸，後果不堪設想！
    雲河道尊看向臉色蒼白卻眼神明亮的林楓，眼中讚賞與欣慰之色更濃：“林楓，你又為宗門立下一大功！”
    林楓微微躬身：“分內之事。”
    內奸揪出，隱患暫除，籠罩在宗門上空的陰雲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危機，來自黑煞穀那未知的儀式。
    “黑煞穀的儀式必須阻止。”雲河道尊目光掃過眾人，“但強攻不可取。林楓，你既與那源核有了一絲聯係，可能感知到那儀式的具體作用？或者……有無其他方法幹擾甚至破壞？”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於林楓。
    林楓沉吟片刻，感受著丹田內那枚沉寂的源核，以及腦海中殘留的、關於那血色陣法和骨幡的氣息，緩緩道：“弟子不敢保證，但可以嚐試。那源核似乎對幽冥死氣，尤其是蘊含‘歸源’意誌的力量，有極強的克製與……渴望。若能靠近陣法，或許能引動源核反應，幹擾其運轉。隻是……”
    他頓了頓，苦笑道：“弟子如今修為大損，再次潛入，風險極大。”
    殿內陷入沉默。
    讓一個修為跌至築基期的弟子，去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就在這時，李悠然忽然開口：“未必需要他親自去。”
    眾人看向他。
    李悠然摸了摸酒葫蘆，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我那徒弟不是說了嗎？源核對那死氣和‘歸源’意誌有反應，有‘渴望’。我們能不能……做個‘餌’，把它勾出來？”
    “餌？”
    “對！”李悠然看向林楓，“把你那一絲混沌本源之氣，分出一縷，附在某件東西上，想辦法送到那陣法附近。若源核真有靈性，感知到‘食物’和‘挑釁’，會不會……隔空做點什麽？”
    這個想法，堪稱異想天開！
    但仔細一想，卻並非沒有可能！那混沌源核層次極高，昨夜能主動吞噬聖主烙印，未必不能隔空影響！
    雲河道尊與其他長老對視，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意動。
    “可以一試！”雲河道尊拍板，“此事需周密計劃。林楓，你盡快恢複，至少要能穩定分出一縷本源之氣。其餘人等，策劃如何將這‘餌’，安全送到黑煞穀陣法附近！”
    新的計劃，在危機與希望中，悄然醞釀。
    而林楓不知道的是，在他找出內奸，宗門策劃反擊的同時。
    黑煞穀，那座漆黑宮殿內。
    玄骨老祖看著掌心一縷剛剛徹底消散的、屬於“劉執事”體內子魔種的感應，麵色陰沉如水。
    “廢物！”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隨即，他抬頭望向青雲宗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虛空，看到那個屢次壞他好事的青衫少年。
    “混沌……源初……竟能徹底抹除聖印……”他低聲自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以及……更加熾烈的貪婪。
    “儀式不能停。”他對著空蕩蕩的大殿說道，“‘幽冥鬼轎’的煉製已到關鍵。傳令下去，加快進度！三日後，子時陰氣最盛之時，必須完成！”
    “至於青雲宗……”玄骨老祖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待鬼轎煉成，本座親自抬轎，踏平他山門！屆時，那混沌之子，插翅難逃！”
    暗流，在平靜的表象下，更加洶湧地湧動。
    三日之期，如同懸在青雲宗頭頂的利劍。
    而林楓，則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試圖在風暴來臨前，恢複更多的力量，並掌握那一絲與混沌源核溝通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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