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劍鋒並未落下。
    黎心玥等了片刻，疑惑地睜開眼。
    隻見白璃周身那凜冽的殺意和威壓，不知何時已悄然散去。
    如墨的黑發瞬間褪色，重新化為純淨的雪白。
    那柄令人心悸的白色長劍，也化作點點冰晶，消散在風雪之中。
    白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再冰冷，卻帶著困惑和審視。
    她似乎在透過這具身體，看著更深層的東西。
    “吾，並未刁難。”
    白璃終於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幾分漠然，多了一絲複雜情緒。
    “她，確實學不會。”
    這是解釋，對林星瑤的解釋。
    天地靈氣枯竭，林星瑤的根骨在她眼中更是平庸至極，強行修煉，不過是徒耗光陰，絕無可能踏上仙途。
    並非她刻意不教。
    “哈！學不會？！”
    黎心玥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此刻已全然豁出去了，厲聲反駁。
    “能不能學會是她的事！願不願教才是你該考慮的！你連試都不讓她試！連努力的機會都不給她！就把她拒之門外！這就是你的道理嗎？！”
    她指著雪地上的血跡，字字泣血。
    “這也就罷了！你明明有通天之能！你明明就在附近！為什麽？！為什麽你連伸一下手救她都不肯？！她至死……至死都還想著要去給你磕頭請安！她心裏敬你如神明！你心裏……難道就沒有半點……半點動容嗎？！”
    “她和林知縣！他們父女是好人！為了救那些流民，他們賭上了身家性命！他們不該是這樣的下場！林星瑤死了！林知縣恐怕也活不成了！成王得了天下，絕不會放過背叛的人！當真是好人不長命！”
    白璃眉頭緊鎖。
    林星瑤這幾個月風雨無阻的身影，那一次次執著叩拜的畫麵，那清澈又倔強的眼神……
    此刻被黎心玥激烈的言辭攪動，終於清晰起來。
    她確實……有過收下這個弟子的念頭。
    但那念頭，被“學不會”這個冰冷的結論輕易壓下了。
    既然明知結果注定徒勞，為何還要開始？
    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白璃不懂。
    但眼前這個占據了林星瑤身體的女子，她那不懼死亡也要嘶吼出來的控訴，她那為了一個“不相幹”的林星瑤鳴不平的憤怒……
    這種不顧一切也要宣泄的情緒，這種近乎愚蠢的“人性”……
    這……便是師尊所言……吾所缺失的‘心’麽？
    白璃看著眼前滿臉血淚、眼神卻亮得驚人的女子，難得的因為一個凡人的言行，陷入了猶豫和思考。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縈繞起一點極其微弱、卻蘊含著玄奧生機的瑩白光芒。
    那光芒純淨神聖，仿佛蘊含著生命本源的力量。
    “汝之言……雖悖逆，卻……”
    白璃的語氣帶著遲疑，最終化作一聲輕歎。
    “罷了。”
    她指尖那點瑩白光芒，如同有生命般，輕輕點向黎心玥，或者說，點向林星瑤屍身的眉心！
    光芒沒入！
    黎心玥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湧入識海，並非攻擊，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凝聚之力。
    她感到自己剛剛強行融合、還處於極度混亂狀態的意識，被這股力量溫柔地包裹、梳理。
    更讓她震驚的是，在這片屬於林星瑤的識海深處，一些極其微弱、本該徹底消散的、屬於林星瑤本身的意識碎片，竟然被這股神奇的力量強行聚攏、喚醒！
    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真實存在！
    刹那間，黎心玥清晰地感覺到，這具身體裏，除了她黎心玥的意識主體之外，另一個微弱卻堅韌的意識，正在緩緩複蘇！
    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殘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魂魄！
    “呃……”
    黎心玥悶哼一聲，捂住了頭。
    一種奇異的“擁擠感”和“撕裂感”在識海中湧現。
    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識，此刻竟詭異地共存於同一具軀體之內！
    白璃收回手，看著眼神時而迷茫、時而痛苦、時而憤怒的“林星瑤”，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淡漠，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
    “此乃‘凝魂聚魄’之術。林星瑤魂魄未散，吾將其殘魂凝聚，需溫養一陣方能恢複。”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鎖定了黎心玥的核心意識。
    “汝的魂魄，因異寶之力，寄居於此，雖非有意奪舍，然鳩占鵲巢，終是邪道。”
    “待林星瑤魂魄穩固，吾自會助其歸位，並將汝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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