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毒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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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木材檢查站扣車之後,現在稅務所的人不請自來,翻著陳年老賬,說要“清查偷漏稅”。環保部門的人指著院子裏一小灘雨水混合油汙的痕跡,開出“汙染環境”的罰單,甚至連街道居委會的大媽都跑來,說接到“群眾反映”,貨運站噪音擾民,要求“限期整改”……
    罰款單一張接一張,王胖子裝錢的鐵盒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更可怕的是人心,一些好不容易建立信任的司機和貨主開始動搖,生怕哪天自己的貨也被莫名其妙扣下,悄悄把業務轉向了其貨運站。
    “野哥,再這麽下去,咱們撐不了幾天了!”王胖子看著賬本上刺眼的紅字,聲音帶著哭腔。
    “光是罰款就交出去快一千了!這還沒算耽誤活兒的損失!”
    趙山河罵道:“草他馬的韓胖子!有本事真刀真槍幹一場!玩這些陰的算什麽玩意!”
    “他在逼我們低頭,逼我們主動把‘管理費’送上門。隻要我們服一次軟,以後就得永遠被他掐著脖子。”
    林野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他知道兄弟們說的都對,硬撐,可能被拖垮,服軟,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而且會淪為第二個劉歪嘴,甚至更慘。
    “野哥,要不…俺晚上摸到他家,給他點顏色看看!”趙山河發狠道。
    “胡鬧!”林野厲聲喝止,“動了他,我們所有人都得進去!到時候貨運站立馬就被別人吞了!”
    一直縮在門邊黃毛,這時又怯生生地抬起頭,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趙山河正沒好氣,衝他吼道。
    “野…野哥,韓科長這人…除了愛錢,還…還好色…我以前跟劉歪嘴去…去過兩次‘夜朦朧’歌舞廳,好像…好像看見過他,摟著個不是他老婆的娘們…”
    “這種私德問題,就算知道,我們也拿他沒辦法。無憑無據,反而會打草驚蛇。”
    林野看向黃毛:“‘夜朦朧’…哪個包廂?他常去嗎?”
    “好…好像是二樓最裏頭那個‘牡丹廳’…是不是常去我不知道,但我見過兩次…”
    林野不再說話,陷入了沉思。
    直接舉報?正如李明亮所說,沒有證據,毫無意義。
    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但是…如果能有證據呢?
    韓科長這種謹慎的人,收錢必然隱秘,難以抓到把柄。
    但酒色之事,往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
    幾天後
    紅姐派人傳話,讓林野去紅塵夜總會一趟。
    林野心中一動,隱約覺得可能與此事有關。
    果然,在紅姐那間奢華的辦公室裏,她一邊修剪著指甲
    “聽說你們最近,日子不太好過?”
    林野沒有隱瞞,將韓科長利用職權處處刁難的事情簡單說了。
    “官麵上的事,我不好直接插手。不過…我聽說,那位韓科長,最近在‘夜朦朧’玩得挺歡,好像還欠了那邊不少酒水錢。”
    林野心中劇震!紅姐的消息果然靈通!
    她這是在…遞話?還是另有所圖?
    “紅姐的意思是…”
    “我沒什麽意思。”紅姐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就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啊,表麵道貌岸然,底子早就爛透了。想讓他老實,不一定非要硬碰硬。”
    “有時候,抓住一點小尾巴,比砸斷他一條腿還有用。”
    從紅塵夜總會出來,林野看著熱鬧非凡的街麵。
    紅姐的話指明了一個方向。但這更像是一個毒餌。
    紅姐為什麽要“幫”他?僅僅是因為看不慣韓科長,
    還是想借他的手除掉一個不聽話的官員,或者…有更深的圖謀?
    ......
    回到貨運站,林野將紅姐的話告訴了核心的幾人。
    “抓他嫖娼的證據?”趙山河眼睛一亮,“這個俺在行!俺去蹲他!”
    “不行!”李明亮立刻反對,“太危險了!且不說能不能抓到,就算抓到了,我們怎麽用?把證據交給紀委?那我們不成舉報人了?韓科長那邊的人會放過我們?而且,紅姐為什麽把這個消息給我們?她憑什麽幫我們?”
    “明亮說的對。”
    ”紅姐是在利用我們,這一點毋庸置疑。但眼下,我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夜朦朧’的老板,我認識。可以想辦法,在‘牡丹廳’…留點東西。”
    他說的很隱晦,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安裝竊聽器或者......隱蔽攝像頭。
    這在當時,是極其大膽和危險的行為。
    “能保證安全嗎?”林野盯著陳默。
    “不能。”陳默回答得很幹脆,“但可以試試。”
    “野哥,幹吧!”趙山河迫不及待,“總比被那姓韓的玩死強!”
    林野看著窗外,貨運站這是他和他兄弟們全部的心血。
    “陳默,”他最終下了決心,
    “你去準備。要最快,最隱蔽的。山河,你負責外圍接應,一旦有情況,立刻帶陳默撤,東西不要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件事,僅限於我們四個知道。胖子那邊,先瞞著。”
    王胖子膽子小,嘴也不太嚴,知道多了反而壞事。
    ......
    與此同時,紅塵夜總會頂樓那間從不對外開放的隱秘辦公室裏,氣氛同樣劍拔弩張。
    與樓下奢華的風格不同,這間辦公室裝修得異常簡潔,甚至有些冷硬。
    紅姐不再是那個風情萬種、遊刃有餘的老板娘。
    她微微低著頭,站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指尖的香煙燃了長長一截灰燼,都忘了彈。
    辦公桌後,背對著她,坐著一個穿著中山裝、看不清麵容的男人,隻能看到一個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灰白頭發背影。
    房間裏沒有開主燈,隻有桌上一盞昏黃的台燈,將男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牆上。
    “柳紅,你什麽時候開始做慈善了?”
    “魏先生,林野這幾個人…是有點潛力的。劉歪嘴的盤子,他們能這麽快接住,還頂住了韓胖子第一波壓力,值得投…”
    “潛力?”被稱為魏先生的男人輕笑一聲。
    “我看你是昏了頭了!韓胖子再不堪,也是我們體係裏的一顆釘子!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就能為我們過濾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你現在為了幾條剛冒頭的小狼崽子,要去動這顆釘子?”
    “不是動他,隻是…製衡一下。”紅姐試圖解釋。
    “韓胖子最近手伸得太長了,胃口也越來越大…”
    “製衡?”魏先生猛地轉過了椅子。燈光下,是一張保養得宜卻刻板如石雕的臉。
    “用什麽製衡?用你那套上不得台麵的小把戲?你以為抓住他一點嫖娼賭博的毛病,就能扳倒一個實權科長?天真!”
    他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紅姐麵前,強大的壓迫感讓紅姐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我告訴你,柳紅!”魏先生的聲音壓得更低。
    “我們的生意,求的是穩!是門生發大財!不是讓你去搞什麽江湖義氣,養什麽嫡係!韓胖子就算是一條不聽話的狗,那也是我們的狗!該怎麽管教,什麽時候處理,由我說了算!輪不到你,更輪不到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來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