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礦坑深處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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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傀(塵月)蜷縮在礦渣中,如同蟄伏的毒蛇,將全部感知凝聚成一線,死死鎖定著那斷斷續續、卻帶著某種規律的敲擊聲。他沒有再貿然回應,隻是靜靜地“聽”著,魂火以最微弱的狀態燃燒,分析著每一個音節間隔、每一次力量輕重的變化。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
    這絕不是自然聲響,也不是礦傀的機械動作。這是一種編碼!一種極其古老、隱晦,甚至帶著一絲……倉促和虛弱的編碼!對方似乎很急,但又力不從心,敲擊的力量時強時弱,節奏也偶有紊亂。
    月傀的魂火深處,那點屬於“塵月”本我的、被無數次失敗和痛苦磨礪出的、近乎本能的“信息處理”能力,開始悄然運轉。他不是什麽密碼專家,但作為一個撲街作者,對各種稀奇古怪的設定和隱晦的暗示,有種近乎偏執的敏感。
    他將聽到的敲擊序列在魂火中拆解、重組、比對……試圖尋找規律。是某種鬼道密文?還是某種早已失傳的古老語言?或者是……更簡單的,某種基於位置的坐標或計數?
    時間一點點流逝。礦坑深處偶爾傳來噬魂獸遙遠的嘶嚎和礦壁蠕動的粘膩聲響,但這敲擊聲卻頑強地持續著,如同黑暗中不肯熄滅的星火。
    突然!
    月傀的魂火猛地一顫!
    他捕捉到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被忽略的細節!在每次敲擊序列的間隔處,伴隨著敲擊聲,還有一絲微弱到極致、若非他全力感知幾乎無法察覺的……靈魂共振!這共振並非語言,而是一種更直接的情緒和意念碎片!
    恐懼……無盡的恐懼,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禁錮……被某種強大力量死死封印、動彈不得的絕望。
    還有……一絲微弱卻無比執著的……求救!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這熟悉感從何而來?月傀確信,自己從未接觸過這種靈魂頻率。但這感覺卻又如此真切,仿佛……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被遺忘的角落,曾有過一麵之緣?
    就在這時,敲擊的序列再次重複。而這一次,月傀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伴隨的靈魂共振上!
    轟——!
    一段破碎、混亂、卻無比清晰的意念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入他的魂火!
    *無盡的黑暗!粘稠、冰冷、吞噬一切的黑暗!*
    *巨大的、如同山嶽般的青銅巨棺!棺壁上刻滿了扭曲的、流淌著暗紅色光芒的符文,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封印之力!*
    *棺材在震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瘋狂撞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正是那敲擊聲的來源!*
    *棺材的縫隙中,隱約可見一雙……燃燒著暗金色火焰的瞳孔!那火焰……與月傀魂火的本源,竟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暴戾、充滿了毀天滅地的怨恨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
    *一個嘶啞、破碎、仿佛來自萬古前的意念,直接烙印在月傀的感知中:*
    “同源……後裔……封印……鬆動……冥月……噬主……救我……或……吞噬……”
    畫麵戛然而止!敲擊聲也驟然停止!仿佛傳遞這段信息耗盡了對方最後的力量,或者……觸動了某種警戒機製?
    月傀僵在原地,殘破的傀身冰冷刺骨,魂火卻如同被投入沸油般劇烈翻騰!
    青銅巨棺!暗金火焰!同源後裔!冥月噬主!
    信息量太大!太驚悚!
    那棺材裏關著什麽?!一個擁有與他同源力量(甚至可能就是冥月力量的源頭?)的古老存在?它被冥月封印了?它說冥月“噬主”?難道冥月的力量並非天生,而是……篡奪而來?!它是在求救?還是……在誘惑他靠近,然後……吞噬他?!
    巨大的恐懼和前所未有的震驚,如同兩隻巨手,死死扼住了月傀的魂核!這礦坑深處,竟然藏著如此驚天秘密!這遠遠超出了他之前的任何想象!這不再是作死級別的麻煩,這是……足以顛覆整個黑山村、甚至可能觸及冥月根本的……禁忌!
    他之前的種種作死行為,與這秘密相比,簡直如同兒戲!
    怎麽辦?!
    立刻上報冥月?將這秘密作為“忠誠”的投名狀?或許能換取一線生機?不!冥月既然將其封印在此,必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知情,本身就是取死之道!上報等於自尋死路!
    裝作不知道?繼續苟且偷生?可那存在已經注意到了他!那“同源”的感應做不了假!它既然能傳遞信息,難保沒有別的手段!一旦冥月察覺異常,自己同樣是死路一條!
    靠近它?解救它?與虎謀皮?那存在散發的暴戾和怨恨如此清晰,所謂的“求救”更可能是陷阱!自己這殘破之身,靠近的瞬間恐怕就會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無數的念頭在魂火中瘋狂碰撞,每一種選擇都指向絕望的深淵!月傀感覺自己的傀身都要在這巨大的信息衝擊下崩解!
    然而,在這極致的混亂和恐懼中,那點被冥月無數次蹂躪、卻始終未曾徹底熄滅的“塵月”本我,反而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亮出了最後一絲……凶光!
    冥月噬主……同源後裔……封印鬆動……
    一個瘋狂、大膽、卻在此刻顯得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閃電,照亮了他所有的絕望!
    機會!
    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可能打破當前必死之局的……變數!
    冥月並非不可戰勝!她可能有弱點!她的力量可能有源頭!而這源頭,就被她封印在這礦坑深處!雖然危險,雖然可能是陷阱,但……這是唯一一條冥月掌控之外的路!
    不能上報!不能裝作不知道!甚至……不能立刻拒絕!
    必須……接觸!必須……了解更多!
    但絕不能魯莽!必須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謹慎!更加狡猾!
    月傀強行壓下魂火的震蕩,讓傀身恢複死寂。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拾起那塊礦渣。這一次,他沒有敲擊回應。而是將魂力凝聚到極致,模擬出那棺材中存在的靈魂頻率中,那一絲……悲傷的意味,混合著自身微弱的好奇與警惕,化作一道極其隱晦的魂力波紋,朝著敲擊聲傳來的方向,緩緩……探了過去。
    他沒有傳遞任何具體信息,隻是表達了一種“我聽到了,我感受到了你的情緒,但我很弱,很害怕”的模糊意念。
    這是試探,是示弱,也是……拋出誘餌。他要看看,對方會如何回應。
    魂力波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沒入黑暗。
    礦坑深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青銅巨棺,不再震動,不再敲擊。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月傀瀕死前的幻覺。
    但月傀知道,不是幻覺。那冰冷的青銅棺,那暗金的火焰,那噬骨的怨恨,已經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魂火深處。
    他靜靜地等待著,殘破的傀身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暗金的魂火,在極致的冷靜下,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幽光。
    改變,從來不是突然的頓悟。
    而是在絕對的絕望中,抓住那根最危險的稻草,然後,用盡最後的理智和狡猾,去……賭一把更大的。
    礦坑深處的回響,不是救贖的鍾聲。
    而是……開啟更大風暴的,第一道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