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這倆字從墨淵嘴裏蹦出來，輕飄飄的，卻像塊大石頭砸進雲芷心裏，激得她半晌沒回過神來。
    北境？那是哪兒？聽著就一股子冰碴子味兒，跟她從小待的、一年四季都溫吞水似的靈溪宗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她偷偷瞄了一眼身邊這位爺，玄衣墨發，側臉線條冷硬得跟刀削似的，確實跟“暖和”這詞兒搭不上邊。行吧，去北境就去北境，總比留在靈溪宗被清虛子那老東西惦記強。
    就是……這趕路的方式，也太嚇人了點。
    墨淵壓根沒打算用走的。他抬手對著空氣那麽一劃拉，刺啦一聲，眼前就多了道黑漆漆的口子，裏麵亂流湧動，看著就牙酸。雲芷還沒來得及做足心理建設，就被他拎著後衣領，像提溜小雞崽兒似的，一腳踹進了那裂縫裏。
    “哎我……”
    後麵的話直接被空間亂流給噎回去了。天旋地轉，五顏六色的光帶抽風似的亂閃，雲芷隻覺得自己的腸子都快被甩出來了，死死抱著懷裏還在打呼嚕的團子，心裏把墨淵翻來覆去罵了好幾遍。這哪兒是趕路，這是玩命啊！
    幸好，那隻溫熱的大手一直穩穩地攬著她的肩膀，把她護得嚴嚴實實。鼻尖縈繞著他身上那股子清冽又說不出的好聞氣息，雲芷躁動的心莫名其妙就安定了些。嘖，這位大佬除了嘴毒點、手段粗暴點，人……好像還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百年，就在雲芷覺得自己快要散架的時候，腳下一實，終於踩到地麵了。
    她腿一軟，差點沒當場坐地上，趕緊扶著旁邊……呃，扶住了墨淵的胳膊。入手是結實的肌肉線條和冰涼的衣料。墨淵身形頓了頓，沒甩開，但也沒吭聲。
    【……站穩了，小泥鰍。】
    【……這點空間波動就受不住，真是……脆弱。】
    得，又嫌棄上了。雲芷默默收回手，假裝整理其實根本沒亂的衣襟，這才有空抬頭打量四周。
    這一看，她直接倒吸一口冷氣，眼睛都直了。
    入目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巨大城池，黑色的城牆高聳入雲，泛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上麵布滿了各種看不懂但感覺超級厲害的符文，一閃一閃的，跟活的一樣。城牆頭上，穿著統一製式玄甲、氣息彪悍的衛兵來回巡邏，眼神跟刀子似的掃過下方。
    天空不是蔚藍的，而是一種深邃的、帶著點點星輝的暗紫色，偶爾有巨大的、長著翅膀的陰影掠過，發出低沉的嘶鳴。空氣裏靈氣濃得嚇人，吸一口都感覺修為在漲，但這靈氣裏夾雜著一股子剽悍、肅殺的味道，跟靈溪宗那溫和的靈氣完全不同。
    寒風跟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有點疼，但也讓她徹底清醒了。這裏就是北境？墨淵的地盤？好……好牛逼的感覺！跟她以前待的那個小池塘靈溪宗比起來，這裏簡直就是汪洋大海！
    “跟上。”
    墨淵丟下倆字，抬腳就朝那座巨城走去。城門上兩個龍飛鳳舞、殺氣騰騰的大字——天樞！
    雲芷趕緊小跑著跟上，像個剛進城的土包子，眼睛都快不夠用了。城門口守衛森嚴，那些個守城衛兵一個個修為最低都是煉氣後期，看到她身邊的墨淵，連盤問都沒有，直接“唰”地一下單膝跪地，頭顱垂得低低的，那叫一個恭敬，連大氣都不敢喘。
    “恭迎帝尊回城！”
    聲音整齊劃一，帶著發自內心的敬畏。
    帝尊？雲芷眨巴眨巴眼，偷偷瞅了墨淵一眼。這家夥，排場夠大的啊。
    墨淵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徑直走了進去。雲芷趕緊屁顛屁顛跟上，感覺自己像是大佬身後的小跟班。
    城裏的景象更是讓雲芷開了眼。街道寬闊得能並排跑十輛馬車，兩旁店鋪林立，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很多她連見都沒見過。來往的行人修士，個個氣息不弱，行色匆匆，臉上都帶著北境特有的那種冷硬和警惕。偶爾有穿著華貴的車隊經過，拉車的都不是普通馬匹，而是各種奇形怪狀、散發著妖氣的異獸。
    這裏的一切，都透著兩個字——強大！還有……貴！
    雲芷摸了摸自己比臉還幹淨的儲物袋，裏麵就剩下幾塊下品靈石和一堆從陳風那兒摸來的、不太值錢的零碎，頓時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在這地方，沒靈石怕是寸步難行。
    墨淵帶著她，七拐八繞，直接進了內城，來到一座更加恢弘、守衛更加森嚴的府邸前。那府邸大門的氣派程度，感覺比靈溪宗的主殿還誇張。
    “帝尊。”門口守衛同樣跪了一地。
    墨淵嗯都沒嗯一聲，走了進去。府邸裏麵更是別有洞天，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靈氣比外麵還濃，就是……沒啥人氣，冷冰冰的，跟它主人一個德行。
    一個穿著管事服飾、麵容精幹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來，對著墨淵躬身行禮：“帝尊，您回來了。”他目光飛快地掃過雲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便恢複了恭敬。
    “嗯。”墨淵總算開了金口，指了指雲芷，“給她安排個住處，清淨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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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管事應下，然後看向雲芷，態度不卑不亢，“姑娘，請隨我來。”
    雲芷看向墨淵，用眼神詢問：這就完了？沒別的吩咐了？
    墨淵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不然呢？還想本尊給你當導遊？
    【……總算把這小麻煩安置了。】
    【……看她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嘖。】
    雲芷：“……”行，您佬厲害。
    她認命地跟著那位姓李的管事往後院走。李管事話不多，但辦事利索，很快把她帶到了一處獨立的小院前。小院不大，但很精致，該有的都有，最重要的是，這裏靈氣異常濃鬱，而且非常安靜。
    “姑娘以後便住在此處。若有任何需要，可搖動院中的鈴鐺，自會有侍女前來。”李管事交代完，便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雲芷推開院門，裏麵收拾得一塵不染。她走進房間，把還在睡的團子輕輕放在鋪了軟墊的椅子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床邊，長長地舒了口氣。
    總算是……暫時安頓下來了。
    這一天經曆的實在太多，叛出宗門，空間穿梭，來到這完全陌生的北境……每一件都夠她消化半天。她看著窗外那片陌生的、暗紫色的天空，心裏有點空落落的，又有點莫名的興奮。
    這裏，不再是靈溪宗了。沒有偽善的師尊，沒有惡毒的師妹，她不用再時時刻刻偽裝自己，擔驚受怕。
    但同時，她也失去了宗門的庇護雖然那庇護本來就是個笑話），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散修……哦不對，現在是寄人籬下。
    她得盡快搞清楚這裏的狀況，想辦法提升實力，賺取靈石。總不能一直靠墨淵……雖然那家夥好像也不在乎多她一張嘴吃飯。
    “啾？”團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搖搖晃晃地飛到她膝蓋上，用小腦袋蹭她。
    雲芷把它抱起來，戳了戳它軟乎乎的肚子：“小家夥，就你心大，哪兒都能睡。我們現在可是到別人地盤上了，得低調點，知道不？”
    團子似懂非懂地“啾”了一聲，赤金色的眼睛裏滿是依賴。
    接下來的幾天，雲芷就老老實實待在院子裏修煉，熟悉環境。偶爾有侍女送來飯菜和日常用品，態度都恭敬得很，但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她也樂得清靜。
    通過觀察和偶爾與侍女的簡單交談，她大概摸清了一點情況。這裏是北境的核心，天樞城。墨淵，就是這座城池乃至整個北境的無冕之王，人稱“天樞帝尊”，據說實力深不可測，脾氣……嗯，跟傳聞一樣，不太好惹。他手下能人輩出，規矩森嚴。
    她這個小院位置比較偏，確實清淨，平時也沒什麽人來打擾。這正合她意。
    修為在穩步提升，煉氣五層後期的境界已經徹底穩固。混沌源氣真是個好東西，療傷、修煉、滋養神識樣樣都行。團子除了吃就是睡，身上的金紅色絨毛越發耀眼，偶爾醒來撲騰兩下小翅膀，能帶起一小溜火星子，看來那青鸞本源沒白“吃”。
    就是……太無聊了點。
    這天，雲芷修煉完，感覺渾身精力充沛，實在在院子裏憋不住了，就想著出去溜達溜達，熟悉一下這府邸的環境，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賺錢的門路。
    她跟侍女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就在附近轉轉。侍女沒阻攔，隻是提醒她別去前殿和幾位大人辦公的區域。
    雲芷抱著團子，像做賊似的，在這巨大的府邸裏漫無目的地逛了起來。這地方是真大，跟個迷宮一樣，回廊套著回廊，院子連著院子。一路上碰到幾個行色匆匆的侍衛或者管事模樣的人，看到她都愣了一下，然後客氣地點點頭，沒人上來盤問。看來墨淵已經打過招呼了。
    走著走著，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順著香味找過去，眼前出現了一個拱門，門後似乎是個園子。
    她好奇地探頭往裏一看，眼睛頓時亮了！
    裏麵不是什麽觀賞性的花園，而是一片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藥圃！各種各樣的靈草靈藥長得鬱鬱蔥蔥，很多都是她在靈溪宗都沒見過的好東西！空氣裏的靈氣都帶著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藥味。
    雲芷的口水差點流下來。這要是能摘點去賣……打住打住！這是墨淵的東西，不能動！
    她強忍著薅羊毛的衝動，隻是站在門口過過眼癮。正看著呢，旁邊傳來一個略帶驚訝的、蒼老的聲音：
    “咦？你是……新來的？麵生得很啊。”
    雲芷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個穿著灰色布袍、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頭，正背著手，好奇地打量著她，目光主要落在她肩膀上的團子身上。
    這老頭看著普普通通，身上也沒什麽強大的靈力波動，但能在這府邸裏隨意走動，身份肯定不簡單。
    “老伯您好，”雲芷趕緊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我叫雲芷，是……是帝尊帶我回來的，暫時住在這邊。”
    “哦？”老頭挑了挑眉，走近幾步，視線就沒離開過團子，“這小家夥……有點意思啊。氣息很特別，老夫活了這麽大歲數，竟是頭一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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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子似乎不太喜歡被這麽盯著，扭了扭身子，把腦袋埋進了雲芷的脖子裏。
    【這女娃子骨齡不大，修為倒是紮實，根基尤其穩固，難得。身上還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帝尊可從不會往府裏帶閑人，這丫頭，怕是不簡單。】老頭的“心聲”帶著濃濃的好奇。
    雲芷心裏一動，這老頭眼光毒辣啊。她試探著問：“老伯您懂靈獸？”
    “略懂，略懂。”老頭捋了捋胡子，看似謙虛，眼神裏卻透著得意，“老夫姓藥，平時就負責照看這片藥圃，順便幫帝尊打理些雜事。小姑娘，你這靈寵，可否讓老夫仔細瞧瞧？”
    雲芷猶豫了一下，看這藥老不像壞人，而且在這府裏應該也不敢亂來，便點了點頭，把團子遞了過去。
    藥老小心翼翼地接過團子，像捧著什麽絕世珍寶，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嘴裏還嘖嘖稱奇：“怪哉，怪哉！這血脈……似鳳非鳳，似麒非麒，蘊含至陽至剛之氣，卻又帶著一絲混沌本源的味道……小家夥，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團子被他摸得不耐煩了，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警告聲，赤金色的眼眸瞪著藥老。
    藥老也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脾氣還不小！”他看向雲芷，眼神熱切了幾分，“丫頭，你這靈寵，潛力無窮啊！隻是……它似乎處於幼生期，需要大量精純的能量和特定的天材地寶才能快速成長。光靠睡覺，太慢了。”
    雲芷心裏咯噔一下。她也知道團子不一般，需要好東西養著，可問題是……她窮啊！
    “那個……藥老，”她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您說的天材地寶，是不是……都很貴啊？”
    藥老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廢話！能促進這等神獸血脈成長的，豈是凡物？隨便一樣，把你賣了都買不起。”
    雲芷：“……”紮心了，老伯。
    看她垮下去的小臉，藥老話鋒一轉：“不過嘛……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雲芷眼睛瞬間又亮了：“什麽辦法？”
    “賺錢啊！”藥老說得理所當然，“咱們天樞城，有的是賺錢的門路。看你年紀輕輕，修為尚可，會煉丹嗎？會製符嗎？或者有什麽別的謀生手藝？”
    雲芷想了想，老實回答：“會一點煉丹，但水平一般。”她前世雖然接觸過丹道，但主要精力不在上麵，水平確實不算頂尖，也就比普通弟子強點。
    “會煉丹？”藥老眼睛一亮，“水平如何？能煉製幾品丹藥？”
    “大概……二品丹藥能勉強嚐試，成功率不高。”雲芷有點底氣不足。二品煉丹師，在這天樞城，估計一抓一大把吧。
    果然，藥老聞言，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二品啊……那確實差了點意思。在這天樞城，二品煉丹師隻能混個溫飽，想賺大錢，難嘍。”
    雲芷剛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噗嗤一下又熄了大半。
    藥老看她那失落的樣子，摸了摸下巴，又道：“不過嘛，看你順眼，又帶著這麽個有趣的小家夥，老夫倒是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什麽明路？”雲芷趕緊追問。
    “咱們府裏，定期會發布一些任務，比如幫忙處理藥材，看守藥圃，或者護送采藥隊伍去城外安全區域什麽的。報酬雖然比不上外麵那些高風險的任務，但對你們這種新人來說，也算不錯了，關鍵是安全。”藥老慢悠悠地說，“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去前殿旁邊的‘事務堂’看看，那裏有公告欄。”
    府內任務？這倒是個路子！至少能先解決溫飽問題，熟悉一下環境。
    “多謝藥老指點！”雲芷真心實意地道謝。
    “行了，小家夥還你。”藥老把團子遞還給雲芷，又叮囑了一句，“記住啊，沒事別瞎跑，尤其是帝尊辦公和修煉的地方，千萬別去觸黴頭。還有，城外不比城內，北境亂著呢，沒點實力別瞎湊熱鬧。”
    “哎，記住了，謝謝藥老！”雲芷抱著團子，心裏有了點底。
    告別了藥老，她決定去那個事務堂看看。順著藥老指的方向，她果然找到了一個掛著“事務堂”牌匾的大殿。殿外有一麵巨大的玉石公告欄，上麵貼著不少任務信息。
    她湊上前仔細看了起來。
    “采集冰凝草十株，報酬：五塊下品靈石。”
    “協助處理烈陽花花瓣，要求：火係靈力精純，報酬：八塊下品靈石。”
    “護送藥隊前往黑風山外圍，要求：煉氣六層以上，報酬：二十塊下品靈石，需組隊。”
    任務確實不少，報酬也還算公道。雲芷看中了一個“清理丹房殘渣，分類廢棄藥材”的任務，雖然報酬隻有三塊下品靈石，但勝在安全，就在府內，而且要求低。
    就它了！先賺點零花錢再說！
    她正準備去找管事登記，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公告欄最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貼著一張略顯陳舊的任務單。
    “求購：龍血枝，年份不限。報酬：麵議。發布人：煉器坊，嚴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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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血枝？
    雲芷腳步一頓，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閃過。這名字……有點耳熟啊。她好像在哪兒見過，或者……聽說過？
    她皺著眉頭，努力在記憶裏搜尋。前世……好像在某個古籍殘卷裏瞥到過一眼？說是一種極其罕見、幾乎絕跡的煉器材料，形似枯枝，其內蘊含一絲微弱的真龍血氣，對煉製某些特殊法寶有奇效……
    等等！枯枝？蘊含龍血？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鬼影閣，除了買到秘境信物，好像還用一塊下品靈石，換了一塊黑乎乎、毫不起眼的鐵片來著？當時隻覺得那鐵片有點特殊，能讓混沌源氣產生感應……
    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趕緊手忙腳亂地在儲物袋裏翻找起來。很快，她摸到了那塊冰涼梆硬、表麵坑坑窪窪的黑色“鐵片”。
    不會……這麽巧吧？
    她拿著這塊“鐵片”，對著公告欄上“龍血枝”那三個字，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兒，除了黑點、醜點、像塊廢鐵，那歪歪扭扭的形狀，好像……大概……也許……真的有點像某種樹枝？
    難道，她花一塊靈石買來的破爛，真的是那個什麽嚴大師求購的、聽起來就很牛逼的龍血枝？！
    雲芷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緊緊攥著手裏這塊黑疙瘩，看著那“報酬麵議”四個字，眼睛都在放光。
    這要是真的……那豈不是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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