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走得格外沉默。
    沒人說話，隻有腳步聲和風聲。偶爾有人偷瞄一眼被雲芷小心翼翼抱在懷裏、睡得天昏地暗的團子，眼神那叫一個複雜。敬畏，好奇，還有那麽點……後怕。
    誰能想到，這麽個毛茸茸、平時除了吃就是睡的小玩意兒，居然能引來天雷？！還把三個築基魔修的老巢都給劈沒了？！這說出去誰信啊！
    趙鐵柱湊到雲芷旁邊，壓低聲音，跟做賊似的：“雲、雲妹子……你這靈寵，到底啥來頭啊？也太……太生猛了吧！”他憋了半天，想出這麽個詞。
    雲芷苦笑一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團子的來曆，比墨淵的心思還難猜。
    雷豹走在最前麵，背脊挺得筆直，但肩頭那個被魔修拍中的地方，衣服下麵還隱隱作痛。他腦子裏也亂糟糟的。那天雷的威力，他離得近，感受最深。那絕不是普通妖獸能有的本事。這雲芷，還有她這隻靈寵，恐怕比帝尊之前交代的“辨認藥材”要重要得多。
    【得盡快向帝尊稟報此事。魔修潛入北境，還布置了祭壇，絕非小事。還有這靈寵……】
    一行人帶著俘虜，拖著疲憊的身子，總算在天黑前看到了天樞城那巍峨的黑色城牆。
    進城的時候，守城衛兵看到他們這狼狽樣，還押著三個氣息奄奄、渾身冒著黑氣的家夥，都嚇了一跳。等看清是雷豹統領，更是肅然起敬，趕緊放行。
    回到府邸，李管事已經等在門口了，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尤其是看到那三個被禁製捆成粽子的魔修，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一絲驚容。
    “雷統領，這是……”
    “路上遇到了魔修伏擊。”雷豹言簡意賅，“李管事，麻煩立刻稟報帝尊，就說……有要事稟告，涉及魔蹤，以及……天象異變。”
    他特意加重了“天象異變”四個字。
    李管事眼神一凝，立刻點頭：“我這就去。雷統領，你們先下去療傷休息，這三人交給我處理。”
    雷豹點點頭，把俘虜交給李管事帶來的護衛，然後看向雲芷：“雲芷，你也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他的語氣，比出發前客氣了不止一點半點。
    雲芷點點頭，抱著團子，默默回了自己的小院。
    關上房門，她長長舒了口氣，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今天這一天，簡直比她之前在靈溪宗一年過得都刺激。
    她把團子輕輕放在鋪了軟墊的椅子上，小家夥睡得跟頭小豬似的，一點醒的意思都沒有。她檢查了一下，團子隻是消耗過度，氣息還算平穩，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自己也顧不上收拾，先打坐調息，恢複幾乎見底的靈力。混沌源氣自動運轉，滋養著疲憊的經脈和神識。
    等她再次睜開眼，外麵天已經黑透了。靈力恢複了大半，精神也好了不少。
    她看著椅子上的團子，心裏又是慶幸，又是擔憂。慶幸的是團子關鍵時刻救了大夥，擔憂的是……這動靜鬧得這麽大，墨淵那邊，會怎麽想？團子的特殊，肯定是瞞不住了。
    正想著，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是敲門聲。
    “雲姑娘，睡下了嗎？”是李管事的聲音。
    雲芷心裏一緊，來了。
    她起身打開門，李管事站在外麵，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雲姑娘，這是廚房準備的靈食，有助於恢複元氣。”李管事把食盒遞給她，然後頓了頓，說道：“帝尊要見你。等你用完膳，休息片刻，便隨我去前殿吧。”
    果然。
    雲芷接過食盒，心裏七上八下的。“現在嗎？”
    “嗯。”李管事點點頭，“帝尊還在殿內。”
    “……好，我馬上就好。”
    關上門，雲芷也沒什麽心思吃飯了，胡亂扒拉了幾口，又給團子喂了點清水。小家夥吧唧吧唧嘴，翻個身繼續睡。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狼狽，這才抱著團子，再次打開門。
    “走吧，李管事。”
    跟著李管事，穿過層層回廊，來到那座氣勢恢宏、守衛森嚴的主殿前。雲芷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每次見墨淵，她都感覺壓力山大。
    殿內燈火通明，卻依舊冷清。墨淵坐在上首那張寬大的座椅上，依舊是玄衣墨發，眸光深邃，手裏把玩著一塊黑色的、殘留著魔氣的碎片——正是之前那個被天雷劈碎的祭壇殘片。
    雷豹已經站在下方，看樣子是匯報完了。
    聽到腳步聲，墨淵抬起眼，目光掃了過來，先是落在雲芷臉上，然後，便定格在她懷中熟睡的團子身上。
    那目光，平靜無波，卻仿佛帶著千鈞重量，讓雲芷呼吸都滯了滯。
    【這小泥鰍，倒是命大。】
    【不過……能把沉睡中的混沌聖獸提前驚醒，還引動了一絲微末的混沌神雷……那幾個魔崽子，到底動了什麽不該動的東西？】
    混沌聖獸？混沌神雷？
    雲芷捕捉到這兩個詞，心頭巨震！團子……是混沌聖獸？！那天雷是混沌神雷？！雖然聽不懂具體是啥，但光聽這名字，就知道絕對牛逼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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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眉順眼地走上前，和雷豹站在一起，恭敬行禮：“帝尊。”
    墨淵沒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敲著座椅扶手，噠……噠……噠……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人心尖上。
    殿內安靜得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說說看，怎麽回事。”
    雷豹看了雲芷一眼，示意她來說。畢竟，最後那天雷異象，是因她懷裏的靈寵而起。
    雲芷定了定神，從進入黑風峽穀采集冰心草開始講起，到遭遇寒冰蛛，再到離開峽穀後被魔修伏擊，最後團子莫名躁動引動天雷……她把過程盡可能詳細、客觀地敘述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沒隱瞞團子的異常。
    隻是在說到團子引動天雷時，她含糊地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墨淵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雲芷說完，他才將目光從團子身上移開，看向雷豹：“祭壇殘留的陣法，看出什麽了？”
    雷豹躬身道：“回帝尊，那陣法十分古老邪惡，像是一種……接引或者定位的陣法，但具體用途，屬下才疏學淺，無法辨認。不過，能引得魔修潛入北境布置此陣，所圖必然不小。”
    墨淵手指停止敲擊，將那塊碎片隨手丟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血祭定位陣。”他淡淡道，語氣裏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以生靈精血和魂魄為引，溝通域外魔巢，為其降臨此界提供坐標。看來，有些家夥，是嫌命太長了。”
    血祭定位？溝通域外魔巢？！
    雲芷和雷豹都是臉色一變！這玩意聽起來就邪惡無比，而且後果極其嚴重！
    【果然如此。】雷豹心中駭然，【幸好陣法被天雷毀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帝尊，那三個魔修……”雷豹問道。
    “搜魂。”墨淵吐出兩個字，冷酷無比，“看看是誰，把手伸到我北境來了。”
    “是！”雷豹凜然應道。搜魂之術霸道無比，被施術者輕則變成白癡，重則魂飛魄散，但對付這些魔修，自然沒什麽好客氣的。
    交代完魔修的事，墨淵的目光再次落回雲芷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他懷裏的團子身上。
    “你可知，你懷裏的是什麽？”他忽然問道。
    雲芷心裏一緊，老老實實回答：“回帝尊，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它叫團子，是我在一個……意外的地方撿到的蛋裏孵出來的。”
    “撿到的蛋？”墨淵眉梢微挑，似乎覺得有點意思，“倒是好運氣。”
    他站起身，緩步從台階上走下來，來到雲芷麵前。
    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雲芷下意識地抱緊了團子，往後縮了縮。
    墨淵伸出手，似乎想碰觸團子。就在這時，一直熟睡的團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忽然動了動，小腦袋無意識地往雲芷懷裏更深的地方鑽了鑽，發出一聲細微的、帶著依賴的“啾……”，仿佛在尋找安全感。
    墨淵的手頓在了半空。
    【哼，這小東西，倒是親近她。】
    【混沌聖獸幼崽，靈覺最是敏銳，能得它如此認可，這丫頭……有點意思。】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看向雲芷，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把她看穿。
    “它因強行引動本源之力，陷入沉睡恢複。短則數月，長則數年，期間需大量精純能量滋養，否則有損根基。”墨淵語氣平淡地陳述道，“你，養得起嗎？”
    雲芷愣住了。短則數月，長則數年？需要大量精純能量？她低頭看著懷裏小小的一團，想到它之前啃靈石、吃“廢料”的樣子，再想想自己那可憐巴巴的資產……頓時感覺壓力如山倒！
    她養得起嗎？她好像……真的養不起啊！
    看她那瞬間垮下去的小臉和茫然無措的眼神，墨淵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笑意。
    “府庫西側第三排架子，最下麵一層，有些用不上的廢棄晶核和靈材，靈氣雖駁雜，量倒還足。”他轉過身，背對著雲芷，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定期去取吧，免得這小東西餓死了，浪費了它的血脈。”
    說完，他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雲芷還處於懵逼狀態，沒太反應過來。倒是旁邊的雷豹，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了然，趕緊拉了她一下，低聲道：“還不快謝過帝尊！”
    雲芷這才回過神，連忙躬身：“謝……謝帝尊！”
    墨淵沒再回應，已經重新坐回座椅，拿起了另外一枚玉簡，仿佛剛才隻是隨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管事上前，示意雲芷和雷豹跟他離開。
    直到走出主殿，被外麵的冷風一吹，雲芷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她低頭看看懷裏的團子，又想想墨淵剛才的話……
    府庫？廢棄晶核和靈材？定期去取？
    這意思是……墨淵，要幫她養團子？！還給了她隨意去府庫拿“飼料”的特權？！
    天上掉餡餅了？！還是這大佬今天心情特別好？
    雷豹看著她那又驚又喜、還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帶著羨慕和一絲告誡：“雲芷，帝尊既然開了金口，便是你的造化。好好把握，照顧好你這靈寵……它，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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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補充道：“今日之事，以及帝尊的吩咐，切記不要對外人提起，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雲芷連忙點頭：“我明白，多謝雷統領提醒。”
    她現在腦子還有點亂，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
    抱著團子回到小院，關上門，她靠在門板上，感覺跟做夢一樣。
    魔修，祭壇，域外魔巢，混沌聖獸，墨淵的另眼相看……信息量太大，她得好好捋一捋。
    最讓她在意的，還是墨淵那句“混沌聖獸”。團子……竟然是這麽不得了的存在嗎？那它以後，會不會離開自己？
    她低頭，看著在自己懷裏睡得香甜、毫無防備的小家夥，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早就把團子當成了親人，當成了在這陌生世界唯一的依靠。如果有一天……
    【不會的。】她甩甩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輕輕摸了摸團子柔軟的絨毛，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不管你是誰，從你破殼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團子。我會努力變強，一定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團子在睡夢中咂了咂嘴，又往她懷裏蹭了蹭。
    雲芷笑了笑，把它小心地放回軟墊上，蓋好小被子。
    然後，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北境特有的、點綴著星輝的暗紫色夜空，握緊了拳頭。
    實力！她需要更強的實力！不僅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團子身邊，而不是靠著別人的施舍來養活它。
    墨淵的府庫，對她開放了。那裏麵的“廢棄”晶核和靈材，對別人來說是垃圾，對她和團子來說，卻是快速提升的寶庫！
    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
    她必須抓住！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好好研究一下，怎麽才能更有效率地利用那些“飼料”，讓團子盡快恢複，也讓自己……更快地成長起來。
    北境的夜，還很長。但雲芷覺得，自己的路，仿佛才剛剛開始，並且，前方似乎亮起了一盞指路的明燈。隻是這盞燈，是福是禍，現在還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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