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芷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片溫暖的水裏浮沉。
    身子輕飄飄的，使不上力氣，但很舒服。之前那撕心裂肺的劇痛，還有靈力枯竭帶來的那種掏空五髒六腑的虛弱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某種溫和卻磅礴力量包裹、滋養的感覺。
    這感覺……跟上一次重傷昏迷後很像。是墨淵又在給她療傷？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看看周圍，但眼皮沉得像灌了鉛。隻能模糊地感覺到，那股浩瀚的力量，正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在她體內流轉。
    這次的感覺，又有些不同。
    如果說上一次，那股力量像是春雨，潤物細無聲地修複著她的傷勢。那麽這一次，它更像是一位技藝高超的工匠，不僅修複著她受損的經脈、斷裂的骨頭，更是在……重塑？
    對，就是重塑！
    她能“內視”到，自己那原本隻是比普通修士寬闊堅韌一些的經脈，在那股力量的衝刷下，正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被拓寬、被加固！經脈壁上，甚至隱隱浮現出一些極其細微、與她混沌源氣同源的混沌色紋路，如同天然的陣符，使得經脈的韌性和容納靈力的能力，提升了數倍不止！
    還有丹田！
    原本她的丹田，像是一個小水窪，雖然比同階修士大點，但也有限。此刻，這小水窪正在被強行開拓，向著一個小池塘的方向擴張！丹田壁壘也變得越發堅韌、厚重，泛著混沌的光澤。
    最讓她震驚的，是那絲混沌源氣。
    它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絲，而是在那股浩瀚力量的滋養和引導下，如同種子發芽般，緩慢而持續地壯大、分叉，逐漸形成了一縷更加凝實、更加活躍的混沌氣流！這氣流自行在她新生的經脈中緩緩運轉，所過之處，連那股外來力量殘留的些許痕跡，都被它同化、吸收，徹底變成了她自己的力量！
    這……這不僅僅是療傷！這更像是一場……脫胎換骨！
    是墨淵的手筆？他為什麽要如此耗費心力地幫她？就因為團子？
    無數的疑問在她混沌的思緒中盤旋，但身體的舒適感和那股不斷變強的充實感，讓她無法深入思考，很快又沉沉睡去。
    這一次，雲芷感覺自己睡了很久。
    當她再次恢複意識，緩緩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依舊是熟悉的床幔，熟悉的小院房間。
    陽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令人心曠神怡的靈氣，比她昏迷前似乎濃鬱了不少。
    她動了動手指，感覺身體的控製權回來了。嚐試著坐起身，驚喜地發現，全身的劇痛和虛弱感竟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通透和……力量感！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條被周霆劍罡餘波幾乎廢掉、深可見骨的手臂。此刻，皮膚光潔如新，連一道疤痕都沒有留下！活動了一下，靈活自如，甚至感覺比以前更加有力！
    她趕緊內視己身。
    這一看，她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懵了。
    經脈寬闊堅韌了數倍，如同奔流不息的大江河道，而非之前的小溪！丹田更是擴大了十倍不止，壁壘厚重，泛著混沌光澤，裏麵充盈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呈現出混沌色澤、卻又無比凝練精純的液態靈力！
    這……這是築基期才有的靈元？！
    她……築基了？！
    不對！不是普通的築基！
    普通築基修士的靈元，是氣態靈力高度壓縮後形成的液態，屬性分明，或熾熱，或冰寒，或鋒銳。可她丹田內的這混沌靈元，卻仿佛包羅萬象，蘊含著所有屬性的特質，卻又和諧統一，帶著一種萬物歸源、混沌初開的古老意蘊！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周圍天地靈氣的聯係，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密。心念一動，無需刻意運轉功法，四周的靈氣便如同受到召喚般，主動向她匯聚而來，通過皮膚、竅穴，融入經脈，被那縷壯大不少的混沌氣流迅速轉化為混沌靈元，補充著丹田的消耗。
    這吸納和轉化靈氣的速度，比她煉氣期時，快了何止百倍！
    這絕不是普通的築基！這是……混沌築基？！
    雲芷被這個念頭驚呆了。她隻在某些最古老、最殘缺的典籍上，看到過關於“混沌道基”的隻言片語，據說那是上古時代，某些秉承大氣運而生的先天神魔才能築就的無上道基，同階無敵，潛力無窮！
    自己竟然……誤打誤撞，走上了這條路？！
    是因為墨淵那兩次出手？還是因為自己本身就擁有混沌源氣，加上這次生死搏殺的刺激，以及團子覺醒時反饋過來的某種神秘力量，共同促成了這場蛻變？
    她心念一動，嚐試調動丹田內的混沌靈元。
    一股遠比煉氣期磅礴、精純、並且帶著一種混沌湮滅氣息的力量，瞬間充盈全身！她感覺，現在的自己，如果再麵對周霆那種築基初期，哪怕不動用任何技巧，僅憑這混沌靈元的絕對力量，也足以將其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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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提升……太恐怖了！
    她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和震撼，目光落在了房間角落裏，那個用更加柔軟珍貴的天蠶絲錦鋪成的小窩上。
    團子還在沉睡。
    小家夥的形態穩定在了覺醒後的樣子——覆蓋著流光溢彩金紅色鱗甲的神駿幼獸，頭頂晶瑩玉角，即便在沉睡中，周身也自然流轉著一層淡淡的混沌光暈，散發著高貴而威嚴的氣息。
    它的呼吸悠長而平穩，體內那股新生的、融合了青鸞本源與冰火魔蜥本源的強大血脈之力，正在緩緩沉澱、穩固。雲芷能感覺到，小家夥這次沉睡收獲巨大，一旦醒來，實力絕對會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
    看著安然無恙的團子，雲芷心中最後一塊大石也落了地。她輕輕走過去，蹲在小窩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點了點團子冰涼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鱗甲。
    “小家夥，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她低聲呢喃，語氣帶著無盡的慶幸和後怕。若不是團子關鍵時刻覺醒，她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觸碰和心緒，沉睡中的團子無意識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指，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帶著依賴意味的咕嚕聲。
    雲芷笑了笑，心裏一片柔軟。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雲姑娘，可是醒了？”是李管事的聲音。
    雲芷收斂心神，起身打開房門。
    李管事站在門外，手裏依舊提著一個食盒，但看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複雜？敬畏？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拘謹？
    “李管事。”雲芷微微頷首。
    “雲姑娘傷勢初愈，這是廚房特意準備的藥膳，有助於鞏固根基。”李管事將食盒遞上，語氣比平時更加客氣，“帝尊吩咐，若姑娘已無大礙，可隨時前往府庫，不限時辰。”
    不限時辰？！
    雲芷心中一動。看來墨淵是知道她築基成功，並且需要大量資源來鞏固修為和喂養團子了。這份“饋贈”，不可謂不厚重。
    “多謝帝尊，有勞李管事了。”雲芷接過食盒。
    李管事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補充了一句：“雷豹統領在外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關於……萬獸山脈後續事宜。”
    萬獸山脈後續？雲芷眼神一凝。是了，周霆等人全軍覆沒，靈溪宗那邊絕不會毫無動靜。
    “請雷統領進來吧。”
    很快，雷豹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他看到雲芷不僅傷勢盡複，周身氣息更是淵深似海，遠非昔日可比，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駭然和難以置信。
    築基了？！這才幾天？！而且這氣息……怎麽會如此古怪強大？遠超尋常築基初期！
    他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雲……雲姑娘。”稱呼不自覺地從以前的“雲芷”變成了更顯尊重的“雲姑娘”。
    “雷統領不必多禮，進來坐吧。”雲芷側身讓他進來。
    兩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雷豹深吸一口氣，開始匯報：“雲姑娘，萬獸山脈之事已經處理幹淨，所有痕跡都已抹除。不過……我們留在邊境的暗哨傳回消息，靈溪宗那邊，似乎有新的動靜。”
    “什麽動靜？”雲芷問道，語氣平靜，眼神卻銳利起來。
    “清虛子似乎並未大張旗鼓地派人搜尋，反而……封鎖了周霆等人隕落的消息。”雷豹眉頭緊鎖，顯然也有些不解，“而且，我們安插在靈溪宗附近的眼線回報，清虛子近日頻繁接見幾位其他宗門的長老，似乎在密謀什麽事情，具體內容尚未探明。”
    封鎖消息？密謀？
    雲芷手指輕輕敲擊著石桌桌麵。這不符合清虛子睚眥必報的性格。周霆是他的核心弟子，折在北境，他怎麽可能忍氣吞聲？除非……他有更大的圖謀！或者說，他意識到了團子的不凡和威脅，不敢再輕易派人送死，轉而尋求……聯手？
    “還有其他消息嗎？”雲芷追問。
    “有。”雷豹臉色更加凝重，“據可靠情報，東域‘玄天宗’、南荒‘焚炎穀’以及西域‘天機閣’的使者，近期都出現在了靈溪宗。這幾家，都是與靈溪宗實力相當，甚至略有勝之的一流宗門。”
    玄天宗，焚炎穀，天機閣！
    雲芷的心沉了下去。清虛子這是……要聯合其他宗門，共同對付北境？或者說，是為了……她和團子？
    一個靈溪宗已經夠難纏了，若是再加上這三個不弱於靈溪宗的一流宗門……北境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壓力！墨淵他能頂得住嗎？
    “帝尊……可知此事？”雲芷看向雷豹。
    雷豹點點頭：“消息已第一時間呈報帝尊。帝尊隻吩咐，加強邊境戒備，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雲芷蹙眉。墨淵是胸有成竹，還是另有打算？
    【幾隻嗅到腥味的鬣狗罷了，湊在一起，也成不了氣候。】
    【正好，借此機會，讓北境這把刀，再磨礪得鋒利些。】
    【至於那小丫頭……混沌築基已成，也該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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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雲芷思索之際，墨淵那熟悉的、帶著一絲漠然和算計的“心聲”，再次清晰地傳入她腦海！
    他果然什麽都知道！甚至連她混沌築基都一清二楚！
    而且聽這意思，他不僅不擔心幾大宗門聯手，反而將其視作磨礪北境的“磨刀石”？甚至……已經給她安排了下一步的去處？
    出去走走？去哪裏？
    雲芷心中疑竇叢生，但麵上不露分毫。她知道，在墨淵這等存在麵前，自己這點心思根本藏不住，不如坦然麵對。
    “我明白了，多謝雷統領告知。”雲芷對雷豹說道。
    雷豹見她如此鎮定，心中稍安，又匯報了一些邊境防務的細節，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雷豹，雲芷獨自坐在院中，看著遠處天樞城巍峨的輪廓，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莫名的激蕩。
    清虛子的聯合圍剿，墨淵的靜觀其變和暗中布局，自己突如其來的混沌築基，團子的初步覺醒……
    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被動地等待，被動地接受安排。
    她需要主動了解這個世界，了解北境之外的格局，了解那些潛在的敵人……以及，尋找更快提升實力的方法！
    混沌築基隻是起點，後麵的路，更需要海量的資源和機緣。
    她想起墨淵那句“出去走走”。這或許，不僅僅是一個任務，更是一個機會！
    想到這裏，她不再猶豫，起身回到房間。
    當務之急，是盡快熟悉築基期的力量，鞏固混沌道基，同時，也要開始為“出去走走”做準備。
    她盤膝坐下，心神沉入丹田，開始仔細體悟混沌靈元的奧妙，嚐試修煉那篇得自混沌源氣、玄奧無比的《混沌衍道訣》築基篇。
    隨著法訣運轉，她周身毛孔舒張，如同一個個微小的漩渦，瘋狂吞噬著周圍的天地靈氣。整個小院的靈氣，都以她為中心，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靈氣漩渦！
    混沌築基的恐怖修煉速度，初現端倪！
    而在她沉浸於修煉之時，她沒有察覺到，一道無形的、浩瀚的神念，如同高高在上的目光，曾短暫地掃過她的小院，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和……期待。
    【混沌築基……倒是沒讓本尊失望。】
    【九域天驕戰將啟，這片沉寂的水，也該攪動一番了。】
    【小泥鰍，能否化龍，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神念悄然退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院中那不斷匯聚又消散的靈氣漩渦，預示著，一顆新星，正在北境這片土地上，冉冉升起。
    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強敵環伺。
    但雲芷的道心，卻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明亮。
    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她都將持手中之劍，懷混沌之道，一步步，斬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通天之路！
    屬於她的時代，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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