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師交流會前的廣場，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空氣裏彌漫著各種靈草混合的奇異藥香，還有那股子緊繃繃的、仿佛一點就炸的期待感。陽光有點刺眼，照在中央那兩座孤零零的煉丹台上，晃得人眼暈。
    雲芷一步步走上石台，腳下有點飄，不是怕，是這三天沒日沒夜推演丹方，神識消耗太大，還沒完全緩過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聲，咚咚咚，跟擂鼓似的。台下那些目光，好奇的、審視的、等著看笑話的，像無數根細針紮在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掃過評判席，歐陽明麵無表情，青木真人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冷笑藏都藏不住。再看旁邊那座煉丹台，青木真人那邊派出的，是他的親傳大弟子，一個叫吳桐的中年丹師，金牌級別，據說深得青木真傳，此刻正閉目養神，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嗬，還真是看得起她，直接派了個金牌出來。
    “丹比，開始！”歐陽明聲音洪亮，壓過了廣場上的嘈雜。
    第一場，辨藥。
    一名執事捧上一個蒙著紅布的木盤，揭開後，裏麵是十種形態各異、靈氣內斂的藥材根莖或種子，大多殘缺不全，甚至有些故意做了偽裝。
    “限時一炷香，辨識此十種藥材，並說出其年份、主要藥性及常見用途。”裁判宣布規則。
    吳桐立刻上前，拿起藥材，或看，或聞，或輕輕刮下一點粉末品嚐，動作嫻熟老練，不時在玉簡中記錄，顯得遊刃有餘。
    雲芷卻站在原地沒動。她隻是目光緩緩掃過那十種藥材，識海中“他心通”符文微不可查地流轉。
    刹那間，一段段破碎的、帶著泥土氣息、陽光雨露、甚至某些妖獸殘留氣息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細流，湧入她的感知。
    ‘生於北冥冰原深處，三百年份，根莖蘊含極寒之力，可煉製冰心丹……’
    ‘被金線蛇唾液汙染過的七葉藤，藥性已變，帶有微弱神經毒素……’
    ‘此乃‘枯木逢春草’的種子，外表枯槁，內蘊磅礴生機，需以木係靈元激發……’
    一種，兩種，三種……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雲芷拿起旁邊備好的玉簡，神識沉入，快速刻錄起來。
    台下開始出現騷動。
    “她在幹嘛？發呆嗎？”
    “時間過去一半了，她怎麽還不開始辨認？”
    “不會是認不出來，放棄了吧？”
    青木真人嘴角的冷笑加深。
    就在這時，雲芷放下了玉簡。“我完成了。”
    全場一靜。
    吳桐也驚訝地抬起頭，他剛辨認到第七種。
    裁判上前，接過兩人的玉簡，與標準答案比對。
    “吳桐丹師，辨識出九種，正確八種，年份、藥性、用途描述準確率八成。”
    “雲璃丹師……”裁判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辨識出十種，全部正確！年份、藥性、用途描述……準確率，十成！”
    “嘩——！”
    廣場瞬間炸開了鍋！
    十種！全部正確！十成準確率！這怎麽可能？！那些藥材裏可是有好幾種極其冷門甚至做了偽裝的！
    吳桐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歐陽明和其他幾位評判長老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此女的神識敏銳度和藥材知識儲備，遠超他們預估！
    青木真人臉色陰沉，哼了一聲：“辨藥不過是基礎，控火與煉丹才是根本！”
    第二場，控火。
    廣場中央升起兩座一模一樣的精鐵丹爐，爐底連接著穩定的地火脈。旁邊放著十塊顏色各異、屬性不同的“試火石”。要求參賽者操控地火，在規定時間內，依次將十塊試火石熔煉至指定形態，考驗的是對火焰溫度、形態、屬性的精細掌控。
    這次吳桐不敢大意，率先動手。他手法嫻熟，十指翻飛，打出一道道控火法訣，地火在他操控下時而如靈蛇狂舞，時而如溫順綢帶，依次包裹住試火石，開始熔煉。速度不慢，形態控製也頗為精準，引得台下陣陣喝彩。
    雲芷依舊是不緊不慢。她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訣，隻是將手虛按在丹爐的火口上方。
    混沌靈元如同無形的觸手，直接滲透進地火之中！
    刹那間，那原本有些狂暴的地火，仿佛遇到了君王，變得無比溫順聽話！心念所致，火焰隨心所欲地變化！
    她甚至沒有去看那些試火石，隻是操控著火焰，如同擁有生命般，同時將十塊試火石包裹！
    十團火焰，顏色、溫度、形態竟截然不同！有的熾白如日，熔煉著至陽的“赤炎石”；有的幽藍如冰，雕琢著極寒的“玄冰晶”；有的柔和如風，打磨著輕靈的“風絮石”……
    一心十用！精準控製！
    廣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傻了！這需要對火焰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吳桐感受到旁邊那令人心悸的火焰波動，心神一亂，正在熔煉的一塊“厚土岩”差點失控崩碎，嚇得他冷汗直流，趕緊收斂心神，卻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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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時間到。
    吳桐麵前，十塊試火石完成了八塊，其中七塊達到標準，一塊略有瑕疵。
    而雲芷麵前，十塊試火石形態完美，光華流轉，仿佛十件藝術品！
    高下立判！
    “控火比試，雲璃，勝！”裁判的聲音帶著激動。
    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驚呼和掌聲！連續兩場，碾壓級別的勝利！這雲璃，簡直是個怪物！
    青木真人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歐陽明看向雲芷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毫不掩飾的欣賞。
    吳桐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備受打擊。
    “第三場，煉丹！”青木真人幾乎是咬著牙宣布，“題目，由雙方各自選擇最擅長的丹藥煉製，以最終成丹品質、數量論勝負！”
    他這是給吳桐，也是給自己留最後一點顏麵。他絕不信雲芷能煉製出比吳桐更高級、品質更好的丹藥！
    吳桐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下來。他取出自己的丹爐和早已準備好的藥材，沉聲道：“我煉製的，是三階下品丹藥，‘破障丹’！”
    破障丹！能增加築基修士突破小瓶頸幾率的三階丹藥！煉製難度極高，吳桐選擇此丹，顯然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要一舉扳回局麵！
    台下再次轟動。三階丹！不愧是金牌丹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雲芷身上，想看她如何應對。
    雲芷神色平靜，取出了那個有些陳舊的低階丹爐，還有一堆分門別類放好的藥材。當眾人看到她拿出的主藥時，不少識貨的丹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金線菩提子、千年水雲芝、地火心蓮、庚金蕨、萬年石乳……這，這是‘五行蘊靈丹’的藥材！”
    “五行蘊靈丹？！那個傳說中能平衡五行、滋養本源的二階上品丹藥？”
    “我的天！她竟然敢挑戰這個？！這丹藥的失敗率高的嚇人，幾十年沒見人煉成過了！”
    “她瘋了嗎？用這個破丹爐煉五行蘊靈丹？”
    質疑聲、驚呼聲此起彼伏。連評判席上的幾位金牌丹師都坐直了身體，麵露驚容。五行蘊靈丹，其煉製難度，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一些三階下品丹藥！對丹師的要求極高！
    青木真人先是一愣，隨即心中狂喜！真是自尋死路！五行蘊靈丹豈是那麽容易煉成的？更何況是用那種垃圾丹爐！他仿佛已經看到雲芷炸爐或者煉出一堆廢丹的狼狽模樣。
    吳桐也鬆了口氣，嘴角重新掛上自信的笑容。選擇五行蘊靈丹？簡直是找死！
    雲芷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她點燃地火，預熱丹爐，動作依舊沉穩。
    投入藥材，神識高度集中，混沌靈元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開始萃取、提純。
    煉製五行蘊靈丹，最難的就是平衡五種不同屬性藥材的藥性，使其相生相融，而非相互衝突爆炸。這對普通丹師來說難於登天。
    但對擁有混沌靈元的雲芷而言，這恰恰是她的優勢！
    混沌，本就是萬物之源，包容一切！她的靈元如同最高明的調和劑，強行梳理、安撫著狂暴衝突的五行藥力，引導它們沿著玄妙的軌跡，緩緩融合！
    丹爐內，五色光華流轉，時而劇烈震蕩，時而趨於平和，看得人心驚肉跳。
    另一邊，吳桐的破障丹煉製也已進入關鍵階段，丹香四溢，顯然品質不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廣場上安靜得隻剩下火焰燃燒和藥材熔煉的細微聲響。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突然！
    吳桐的丹爐猛地一震，爐蓋開啟，三顆龍眼大小、色澤暗紅、帶著兩道清晰丹紋的丹藥飛射而出，被他用玉瓶接住！
    “破障丹，成丹三顆，皆為……上品！”裁判檢查後，高聲宣布，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上品破障丹！這已經是金牌丹師中的頂尖水準了！
    台下爆發出熱烈的喝彩！吳桐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挑釁地看向雲芷。
    青木真人撫須微笑，仿佛勝券在握。
    然而，就在此時！
    雲芷的丹爐，也發出了異響！但不是成功的震動，而是內部傳來一陣陣沉悶如雷鳴般的轟鳴！爐身劇烈搖晃，表麵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要炸爐了！”
    “果然還是不行！”
    “可惜了那些好藥材……”
    歎息聲、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
    青木真人臉上的笑容徹底綻放。
    但雲芷的眼神卻依舊沉靜如深潭。她雙手法訣陡然一變，更加磅礴精純的混沌靈元毫無保留地湧入丹爐！
    “給我……凝！”
    她低喝一聲，雙手虛按，仿佛要將整個躁動的丹爐強行鎮壓！
    爐內的轟鳴聲達到極致，然後戛然而止！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蘊含了天地初開、五行本源之力的浩瀚丹香，如同火山噴發般，從丹爐裂縫中洶湧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廣場！
    聞到這股丹香的人，無不精神一振，感覺體內靈力都活潑了幾分，五髒六腑說不出的舒泰！
    “這……這是什麽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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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聞一下，我感覺我的舊傷都好了一絲？！”
    “五行蘊靈！絕對是五行蘊靈丹成了！而且品質……”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雲芷緩緩打開爐蓋。
    沒有光華萬丈，隻有五顆鴿卵大小、顏色各異金、綠、藍、紅、黃）、卻又渾然一體、表麵籠罩著一層混沌氤氳之氣的丹藥，靜靜地躺在爐底。丹藥表麵，赫然有著三道清晰的雲紋！
    五行蘊靈丹！成丹五顆！皆為……極品！
    三道雲紋的極品丹！
    整個廣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張大嘴巴，瞪圓眼睛，看著那五顆仿佛不應該存在於世的丹藥。
    極品丹……還是五行蘊靈丹這種難度逆天的極品丹……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吳桐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手中的玉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失魂落魄，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
    青木真人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指著雲芷，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歐陽明和其他幾位評判長老，也全都站了起來，臉上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激動！
    “三道雲紋……極品五行蘊靈丹……”歐陽明聲音幹澀，帶著難以置信的狂熱，“古籍記載，唯有丹道大宗師，方有可能煉出帶三道雲紋的極品靈丹……雲璃小友，你……”
    他看向雲芷的目光，已經不再是欣賞，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敬意！
    雲芷緩緩收起丹藥，雖然臉色蒼白，消耗巨大，但腰杆挺得筆直。她看向評判席，看向麵如死灰的青木真人，平靜地問道：“歐陽大師，青木長老，這場丹比，可算晚輩……贏了？”
    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廣場上炸響！
    贏了？
    這何止是贏了！這是碾壓！是奇跡！
    “贏了！雲大師贏了！”
    “極品丹！三道雲紋！我的老天爺！”
    “雲大師！丹道宗師！”
    短暫的寂靜後，廣場上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呐喊！“雲大師”的名號，響徹雲霄！
    從這一刻起，“雲璃”這個名字，將不再僅僅與“混沌道基”和“天驕黑馬”聯係在一起，更將與“丹道宗師”的耀眼光環緊密相連！
    她憑借一己之力，在這萬眾矚目的丹比之上，徹底奠定了自己在天闕城，乃至整個東域丹道界的超然地位！
    青木真人踉蹌後退，一口逆血差點噴出，被弟子死死扶住。他知道，他完了，丹霞堂完了！今日之後，誰還敢說他丹霞堂打壓後輩？誰還會信他青木真人是丹道泰鬥？所有的名聲和權威，都在這一爐極品五行蘊靈丹麵前，碎成了齏粉！
    歐陽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洪聲宣布：“丹比最終結果，雲璃，勝！依照約定，之前所有對雲璃小友的質疑，盡數撤銷！赤陽參歸其所有，銀牌丹師身份保留！並且……”
    他頓了頓，環視全場，聲音傳遍每個角落：“經我丹師交流會眾長老一致決議，破格晉升雲璃，為金牌丹師！”
    金牌丹師！
    不到二十歲的金牌丹師！煉製出極品丹的金牌丹師！
    廣場再次沸騰！
    雲芷接過那枚沉甸甸的、鐫刻著金色藥鼎和祥雲圖案的令牌，心中也是波瀾起伏。這一步，她終於踏出來了！
    她看向台下，看到了蘇淺月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光芒，看到了趙奎那陰沉得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也看到了無數狂熱、崇拜、敬畏的眼神。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真正擁有了在這天闕城立足，甚至攪動風雲的資本！
    丹比落幕，但由此引發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雲芷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走下煉丹台。她沒有理會失魂落魄的吳桐和麵如死灰的青木真人，徑直離開。
    回到客棧，不出所料，門檻幾乎要被踏破。各大宗門、家族、商會的請柬、拜帖如同雪片般飛來，堆滿了桌子。甚至有人直接帶著厚禮，等在客棧外麵，隻求見她一麵。
    雲芷一概不見，對外宣稱消耗過度，需要閉關靜修。
    她確實需要靜一靜。連續的高強度煉丹和神識消耗，讓她疲憊不堪。而且，名聲帶來的不僅是便利，還有更深的漩渦。
    她握著那枚金牌丹師令牌和裝著五行蘊靈丹的玉瓶，眼神深邃。
    “宗師之名……聽起來風光，可這分量，也太重了。”她低聲自語，嘴角卻勾起一抹銳利的弧度，“不過，正好方便我……布局伊始。”
    她想起墨淵那句“出去走走”，想起清虛子和靈溪宗的威脅，想起仙骨的秘密……
    有了這“丹道宗師”的身份，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現在或許可以嚐試了。
    比如，接觸更高層的信息，組建屬於自己的勢力，甚至……反向調查清虛子和玄天宗的陰謀！
    她盤膝坐下，取出一顆五行蘊靈丹，服下。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和卻磅礴的五行本源之力瞬間湧向四肢百骸，滋養著她的五髒六腑和混沌道基。
    消耗的神識和靈元在快速恢複，甚至那築基初期的瓶頸，都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好東西……”雲芷閉上眼，全力煉化藥力。
    她知道，外麵的世界因為她的橫空出世而風起雲湧。
    但她此刻，需要的是力量。
    足以掌控自己命運，掀翻一切敵人的力量！
    就在她沉浸於修煉之時，一道來自百煉坊馮七的加密傳訊，悄然而至。
    “玄天宗有異動，疑似與‘九幽’接觸。小心。”
    九幽？
    雲芷猛地睜開雙眼，眸中寒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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