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坊市比雲芷想象中還要……熱鬧，或者說，嘈雜。
    巨大的坊市沿著山勢層層修建，各種風格的建築擠擠挨挨，飛簷翹角，旌旗招展。空中不時有修士駕馭著飛劍、葫蘆、甚至是奇形怪狀的妖獸坐騎呼嘯而過，帶起陣陣勁風。地麵上更是摩肩接踵，穿著各色服飾、修為高低不等的修士來來往往，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還有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叮叮當當煉器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滿煙火氣和躁動感的洪流。
    “哇！這麽多人！”赤炎瞪大了金色的瞳孔，腦袋左右轉動，看什麽都新鮮。他那頭顯眼的紅發和俊朗野性的長相，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不過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弱的妖氣，也沒人敢輕易上來找茬。
    蘇淺月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隻是微微蹙了蹙眉，顯然不太喜歡這種過於喧鬧的環境。“魚龍混雜，小心點。”她低聲對雲芷提醒道。
    雲芷點了點頭。她收斂了自身大部分氣息，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金丹期女修，但那份經曆過生死、道心圓滿後的沉靜氣質，還是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她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打探關於“聖臨”或者那截邪異指骨可能相關的線索。同時，她也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有助於淨化指骨，或者增強自身“源眼”能力的特殊材料或信息。
    三人隨著人流行走，目光掃過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店鋪和隨處可見的地攤。
    丹藥鋪、法器閣、符籙店、靈獸齋……應有盡有。地攤上更是千奇百怪，有賣不知名礦石的，有賣殘缺古籍的，甚至還有賣號稱是某大能洞府出土的“神秘瓦礫”的，真假難辨。
    赤炎看中了一個地攤上散發著熾熱氣息的紅色晶石，蹲下去就跟攤主，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幹瘦老頭，唾沫橫飛地砍起價來。
    “老板，這火曜石怎麽賣？”
    “五百下品靈石，不二價！”
    “五百？你搶錢啊！這成色，最多三百！”
    “哎喲，小兄弟，你這就不識貨了，這可是地火深處孕育的精品……”
    ……
    雲芷沒管他，她的注意力被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專門售賣各種古籍和雜項玉簡的小攤吸引。攤主是個戴著方巾、看起來有些落魄的中年文士，正抱著一本泛黃的書卷看得入神。
    雲芷走過去，目光在那些堆疊的玉簡和書冊上掃過。大部分都是些大陸貨色的基礎功法、遊記雜談，沒什麽價值。但當她動用起初步覺醒的“源眼”能力，以一種更本源的視角去感知時，卻發現在一堆廢舊的玉簡底部，有一塊蒙塵的、邊緣有些破損的黑色玉簡，隱隱散發著一絲極其隱晦、與她手中被封印的指骨同源，但卻更加古老、更加純粹的混沌氣息！
    不是邪異，而是那種未被汙染前的、本源的味道！
    她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隨手拿起旁邊一塊記載著《南疆風物誌》的普通玉簡，問道：“老板，這個怎麽賣？”
    那中年文士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習慣動作），瞥了一眼，懶洋洋道：“十塊下品靈石。”
    雲芷放下那普通玉簡，裝作不經意地指了指那堆廢舊玉簡：“這些呢？看起來都舊了，打包賣嗎？”
    文士看了看那堆他早就認定為廢品的東西，揮揮手：“你要的話，給五十靈石全拿走。”
    雲芷沒有還價，直接取出五十靈石遞過去。她不想節外生枝。
    就在她付完錢，準備將那一堆廢舊玉簡，包括那枚黑色玉簡收入儲物袋時，一個略帶沙啞和急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等等！”
    雲芷轉頭，看到一個穿著灰色長袍、麵容普通、但眼神格外銳利的老者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目光正緊緊盯著她手中那堆玉簡……或者說，是盯著那枚黑色的玉簡。
    “這位姑娘，老夫對古物頗有研究，看你手中那枚黑色玉簡似乎有些年頭了，可否割愛？老夫願出雙倍，不，五倍價格！”灰袍老者語氣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渴望。
    雲芷心中冷笑，果然有人識貨。她麵上卻露出為難之色：“這……不好意思，前輩，我已經買下了，對這些舊物也挺感興趣的。”
    灰袍老者眼神閃爍了一下，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掩飾過去，笑道：“姑娘，實不相瞞，那玉簡對老夫有大用。這樣，一千靈石！如何？”他直接報出了一個遠超正常廢舊玉簡的價格。
    旁邊的攤主文士聽得眼睛都直了，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雲芷卻更加確定這黑色玉簡不簡單。她搖了搖頭，語氣堅定：“抱歉，不賣。”
    灰袍老者的臉色沉了下來，一股屬於金丹後期的威壓隱隱散發出來，試圖給雲芷施加壓力：“小姑娘，出門在外，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有些東西，拿在手裏，未必是福氣。”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赤炎這會兒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立刻丟下火曜石跑了過來，擋在雲芷身前，金色瞳孔不善地盯著灰袍老者：“老家夥，想強買強賣？問過小爺我的拳頭沒有？”他周身妖力鼓蕩，毫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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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淺月也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一步，雖然沒說話，但那清冷的目光和隱隱散發出的氣息，讓灰袍老者眼皮跳了跳。
    一個金丹初期雲芷顯露的修為），一個妖氣接近金丹的妖族，還有一個氣息深不可測、讓他都感到一絲心悸的白衣女子……這組合，不好惹。
    灰袍老者權衡利弊，知道自己討不了好，隻得冷哼一聲，陰惻惻地看了雲芷和她手中的玉簡一眼，仿佛要將她們記住，然後拂袖而去，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呸！什麽玩意兒！”赤炎對著老者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雲芷將那一堆廢舊玉簡收起，特別是那枚黑色玉簡，小心存放好。她看向灰袍老者消失的方向，眉頭微蹙。這人……似乎不僅僅是識貨那麽簡單，他身上的氣息，總感覺有點說不出的怪異。
    “看來這坊市也不太平。”蘇淺月淡淡道，“找個地方，看看你淘到了什麽寶貝吧。”
    三人不再閑逛，在坊市中找了一間看起來還算清淨的客棧，要了一個帶獨立小院的客房。
    布下隔絕探查的禁製後，雲芷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那枚黑色玉簡。
    玉簡入手冰涼，材質非金非木，上麵的灰塵被拂去後，露出下麵暗沉的光澤。那些破損的痕跡，反而更添幾分古老韻味。
    她深吸一口氣，神識緩緩探入玉簡之中。
    預想中的信息洪流並未出現，玉簡內部仿佛是一片虛無的黑暗。但當她調動起體內那重塑的混沌仙骨之力，將一絲精純的混沌氣息融入神識時，異變發生了！
    “嗡——”
    黑色玉簡輕輕一震，表麵的那些破損痕跡仿佛活了過來，開始流淌、組合，最終化作無數個細密無比、蘊含著至高道韻的古老符文！這些符文與她之前在混沌玉璧上看到的，以及她自身仙骨衍生的道紋，隱隱有著共通之處，但更加複雜，更加深邃！
    龐大的信息流如同決堤江河，湧入雲芷的識海！
    這不是功法，也不是秘術，而是一篇名為《混沌源初經》的殘篇！其中記載的，正是關於如何溫養、壯大、乃至最終徹底與混沌本源融為一體，覺醒和運用“源眼”的無上法門！
    其中更是提到了“混沌仙骨”乃是承載此經的最佳道基，仙骨重蘇，方是修煉此經的真正起點！
    經文玄奧無比，雲芷目前能理解和接收的，隻是最前麵關於穩固境界、深化“源眼”基礎運用的部分。但即便如此，也讓她如獲至寶，之前許多關於自身力量和仙骨的模糊感悟，此刻都找到了理論依據和清晰的指引！
    這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傳承！
    更重要的是，在經文的最後，還附帶了一幅極其模糊、殘缺的星圖，以及幾個斷續的、用古老神文書寫的詞語：
    “歸墟……守望……聖骸……叛徒……淨化……”
    歸墟？守望？聖骸指的應該就是那截指骨？叛徒？淨化？
    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個更加宏大而古老的秘辛！這似乎暗示著，在遙遠的過去，存在著一個以“守望”某種東西可能是歸墟？）為職責的群體，而“聖骸”的汙染，與“叛徒”有關？“淨化”則是解決之道？
    這難道……與“聖臨”的陰謀有關？
    雲芷心跳加速，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驚天秘密的冰山一角！
    這流雲坊市，果然來對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混沌源初經》的殘篇內容銘記於心，然後將玉簡再次封印收好。這東西的價值，無法估量，一旦泄露，必將引來滔天禍患。
    “怎麽樣？撿到寶了？”蘇淺月見她睜開眼，眼中精光閃爍，好奇地問道。
    赤炎也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
    雲芷平複了一下心緒，點了點頭：“得到了一篇適合我的功法殘篇，很有用。”她沒有細說經文內容，不是不信任，而是事關重大。
    蘇淺月了然，沒有多問。
    赤炎則是撓撓頭：“有用就好！嘿嘿，還是老大厲害，一眼就能從垃圾堆裏找出寶貝！”
    雲芷笑了笑，心情頗佳。有了這《混沌源初經》，她對接下來的修行之路，以及應對那“聖臨”的威脅，更加有信心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在坊市的某個陰暗角落，那個之前想要強買黑色玉簡的灰袍老者，正恭敬地站在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氣息如深淵般不可測的身影麵前。
    “尊者，那枚記載著《混沌源初經》線索的‘鑰匙’玉簡，被一個陌生女修買走了。她身邊有妖族和另一個實力不明的女子護衛，屬下未能得手。”灰袍老者低著頭，語氣惶恐。
    黑袍身影沉默了片刻，一個沙啞如同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源初經》的鑰匙……竟然在這個時候現世了……還落在了身負混沌仙骨的人手裏……有意思。”
    “盯著她們。查清來曆。‘聖臨’在即，任何變數，都必須掌控。”
    “是！”灰袍老者躬身領命，身影緩緩融入陰影之中。
    黑袍人抬起頭，兜帽下仿佛有兩簇幽暗的火焰在跳動，望向雲芷她們落腳客棧的方向。
    “混沌的傳承者……希望你能帶來一些……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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