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口氣飛出去上千裏，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在一處人跡罕至、雲霧繚繞的偏僻山穀落下腳。
    赤炎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肋下的傷口雖然被雲芷處理過，但接連大戰加上亡命奔逃，還是讓他這皮實耐糙的妖族都有點頂不住，臉色發白。他扯了扯破爛的衣袍，齜牙咧嘴：“媽的，那提燈的老鬼到底是什麽來頭？差點把小爺我屎都嚇出來了！”
    蘇淺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調息，沒好氣道：“閉嘴吧你，有那力氣抱怨不如多恢複點妖力。要不是某人逞能受傷，我們也不至於那麽被動。”
    赤炎頓時蔫了，耷拉著腦袋，小聲嘟囔：“我那不是想幫忙嘛……”
    雲芷沒參與他們的鬥嘴，她盤膝坐在一旁，默默運轉《混沌源初經》，精純的混沌氣流在體內循環往複，滋養著幹涸的經脈和消耗過度的神魂。與黑袍人、尤其是最後引渡人的短暫交鋒，雖然凶險，但也讓她對自身力量的運用和“源眼”的潛力有了更深的體會。那種層次的規則對抗，哪怕隻是旁觀，都受益匪淺。
    墨淵站在不遠處的一處斷崖邊，黑袍在晨風中微微拂動，身姿挺拔如鬆。他沒有調息，隻是靜靜地望著山穀間翻湧的雲海，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針，讓剛剛經曆險死還生的幾人，心中都莫名安定。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雲芷率先睜開眼，眸中神光內斂，氣息已然恢複了七七八八。混沌仙骨和《混沌源初經》的恢複能力，確實變態。
    她走到墨淵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看著下方浩瀚的雲海。
    “這次，又多虧你了。”雲芷輕聲道。這話是真心的，沒有墨淵，他們三個今天恐怕真得栽在引渡人手裏。
    墨淵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恢複紅潤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他頓了頓，語氣微沉：“引渡人所在的‘幽冥渡’，是‘聖臨’組織內極為特殊的存在，專司處理棘手的‘意外’和‘清除’知曉內情的‘變數’。他們盯上你，意味著‘聖臨’已將你視為必須清除的目標。”
    雲芷心頭一凜。“幽冥渡”？這名字聽著就透著一股子陰森和不祥。
    “是因為混沌仙骨，還是那枚玉簡？”她問道。
    “皆是。”墨淵道，“混沌仙骨是承載‘鑰匙’的最佳道基，而那玉簡，若我所料不差，應是開啟某處關鍵之地，或者聯係某個存在的‘信物’。‘聖臨’謀劃‘聖臨’已久，絕不會允許任何可能破壞計劃的因素存在。”
    他看向雲芷，眼神凝重：“你如今，已身處漩渦中心。”
    雲芷沉默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眼中沒有畏懼，反而燃起一絲火焰：“從清虛子開始，我就已經在這漩渦裏了。隻不過以前是被迫卷入，現在……我倒是想主動看看，這漩渦底下，到底藏著什麽牛鬼蛇神！”
    她的道，是自在逍遙，是掌控自身命運，而不是被人像棋子一樣擺布，更不是像獵物一樣被追殺！既然躲不過，那就迎上去！
    墨淵看著她眼中那不服輸、甚至帶著點躍躍欲試的光芒，冷峻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微微牽動了一下。這才是他認識的雲芷。
    “你有何打算？”他問道。
    雲芷沉吟道：“流雲坊市是不能回去了。‘聖臨’勢力盤根錯節，躲在暗處終究被動。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實力，也需要……盟友。”她看向墨淵，“你對‘幽冥渡’和‘聖臨’了解多少？還有那‘歸墟’，又是什麽地方？”
    墨淵搖了搖頭：“‘幽冥渡’行事詭秘，我所知也有限。隻知其內成員皆非尋常修士，掌握著某種涉及靈魂與輪回的禁忌力量。至於‘聖臨’……其根源極古，圖謀極大，背後恐怕牽扯到不止一方仙域勢力。‘歸墟’……”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傳聞是萬界終點，一切寂滅與終結之地，亦是……某種開端。具體如何，便是仙域古籍也記載不詳，隻言片語，諱莫如深。”
    連墨淵都知之甚少？雲芷眉頭蹙得更緊。這潭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調息完畢的蘇淺月走了過來，接過話頭，“總不能一直在這山溝裏躲著吧？老娘可受不了這清苦日子。”
    赤炎也湊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雲芷和墨淵。
    雲芷思索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儲物袋，那裏放著黑色玉簡和封印石珠。忽然，她腦海中靈光一現！
    “源眼”！還有那《混沌源初經》殘篇中附帶的殘缺星圖！
    她立刻將神識沉入玉簡，再次觀想那幅星圖。這一次，在“源眼”那洞察本質的視角輔助下，她不再僅僅看到幾個模糊的光點，而是能隱約感知到其中一條最為清晰的“線路”，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由混沌道韻構成的軌跡，連接著星圖起點大致對應他們現在所在的區域）和星圖深處一個相對明亮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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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光點周圍，縈繞著與玉簡同源的、古老而純粹的混沌氣息！而且，隱隱與“歸墟”、“守望”那幾個神文產生著微弱的共鳴！
    那裏……或許就是留下這《混沌源初經》傳承的古老存在，曾經的據點？或者，是與“守望”職責相關的某個地方？
    無論如何，那裏很可能有關於“聖臨”、“歸墟”以及淨化“聖骸”的更多線索！甚至，可能存在其他的傳承或者……盟友？
    “我可能……知道一個地方。”雲芷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確定的光芒，“一個或許能讓我們擺脫眼下被動局麵，甚至找到反擊契機的地方。”
    她將星圖和自己的推測簡單說了一下。
    蘇淺月摸著下巴：“聽著倒是有點意思。不過，看這星圖的距離，恐怕不近吧？靠飛的話，飛到猴年馬月去？”
    墨淵看著雲芷，直接問道：“方位。”
    雲芷憑借“源眼”的感知和星圖的指引，報出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和極其遙遠的空間坐標。
    墨淵感知了一下，眉頭微蹙：“確實極遠，已超出尋常星際傳送陣的範圍。而且坐標所在區域，空間結構似乎……很不穩定。”
    “那怎麽辦？”赤炎傻眼了。
    雲芷卻看向了墨淵，眼中帶著一絲期待和信任：“你有辦法的，對嗎？”
    她記得，在落魂坡，墨淵就曾試圖強行撕裂空間，進入混沌源地。雖然當時被阻，但那展現出的對空間的掌控力，絕非普通修士所能及。
    墨淵與她對視，看到了她眼中的信任和決然。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吐出了四個字：
    “破碎虛空。”
    蘇淺月倒吸一口涼氣：“你瘋了？！以力強行撕裂穩定空間進行超遠距離穿梭？那可是元嬰後期大修士才敢偶爾嚐試的禁忌手段！稍有不慎，便會被卷入空間亂流，粉身碎骨，神魂俱滅！”
    赤炎雖然不太懂，但看蘇淺月的反應，也知道這絕對是在玩命，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墨淵神色不變，隻是看著雲芷：“此法確有風險。但，這是最快抵達目的地的途徑。”
    雲芷沒有任何猶豫。被動挨打不是她的風格，瞻前顧後更可能錯失良機。既然有路，再險也要闖一闖！
    “我相信你。”她看著墨淵，語氣堅定，“也相信我自己。”
    墨淵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他轉身，麵向雲芷所指的方位，緩緩抬起了手中的古樸長劍。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能斬斷天地、重定秩序的恐怖劍意，自他體內緩緩蘇醒，攀升！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山穀間的雲霧停止了翻湧，甚至連風聲都消失了！空間開始發出細微的、如同琉璃即將碎裂般的“嗡鳴”聲！
    蘇淺月和赤炎臉色發白，不由自主地後退數步，運起全身法力抵抗這股令人靈魂戰栗的壓迫感。
    雲芷也感到呼吸困難，但她強撐著站在墨淵身側，全力運轉混沌仙骨，雙眸之中“源眼”能力開啟到極致，死死地盯著墨淵的動作，以及前方那片開始劇烈扭曲、泛起水波般漣漪的空間！
    她要親眼見證，乃至……嚐試理解這“破碎虛空”的奧秘！
    “斬！”
    墨淵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
    他手中長劍，對著前方虛空，簡簡單單，一斬而下！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隻有一種仿佛布帛被強行撕裂的、令人心悸的“嗤啦”聲！
    一道橫亙數十丈、邊緣閃爍著不穩定電光的、漆黑深邃的空間裂縫，如同巨獸張開的嘴巴，驟然出現在眾人麵前！裂縫內部，是光怪陸離、狂暴混亂的空間亂流，散發出吞噬一切的恐怖氣息！
    “走！”
    墨淵低喝一聲，一手持劍維持著裂縫的穩定，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攬住雲芷的腰，身形一閃，便率先衝入了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空間裂縫之中！
    “媽的！拚了！”赤炎一咬牙，周身妖火騰起，緊隨其後。
    蘇淺月看著那狂暴的空間亂流，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化作一道月華流光，射入裂縫。
    就在四人身影沒入裂縫的下一秒，那巨大的空間裂縫便如同愈合的傷口般，迅速彌合、消失。
    山穀恢複了寂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那殘留的、一絲絲淩厲無匹的劍意和尚未完全平複的空間波動，訴說著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
    新的征程，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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