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灰燼三角洲，那股混合著金屬鏽蝕、劣質能源和汗臭的渾濁空氣，幾乎讓人窒息。腳下是板結的、沾滿油汙的泥土，混雜著各種難以辨認的垃圾。由廢棄艦船和金屬板胡亂搭建的棚屋、店鋪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形成狹窄、昏暗、如同迷宮般的巷道。
    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有的多手多眼，有的覆蓋著鱗片或甲殼——或蹲在角落，或倚在門框上，用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盯著這四個“生麵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赤裸裸的弱肉強食法則。
    “嘖，這地方……真夠勁兒。”赤炎皺著鼻子，渾身肌肉緊繃，像一頭進入陌生領地的野獸，金色瞳孔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的陰影。他感覺自己的妖火在這裏似乎都黯淡了幾分，被這股無處不在的頹敗氣息壓製著。
    蘇淺月不動聲色地撐起一層極淡的靈力屏障，隔絕了大部分汙濁空氣，低聲道：“此地龍蛇混雜，能量屬性混亂不堪。盡量不要顯露財物，也莫要輕易與人衝突。”
    墨淵走在最外側，將雲芷隱隱護在隊伍中間。他氣息內斂，但那雙深邃眼眸中偶爾掠過的寒光，讓一些原本蠢蠢欲動的窺視者明智地按捺下了心思。他的傷需要靜養，但此刻，他更像一柄收入鞘中、卻隨時可能暴起飲血的凶刃。
    雲芷感受著手中星辰令牌那微弱的、持續指向遠方的牽引感，心中稍定。她目光掃過兩旁那些掛著破爛招牌的店鋪：寫著“能量塊拆解”、“器官回收保證新鮮）”、“懸賞令速遞”之類的字樣，透著一種赤裸而殘酷的生存邏輯。
    他們需要靈石，需要情報。
    “找個看起來……稍微‘正常’點的地方打聽消息。”雲芷低聲道。在這個地方，“正常”可能意味著不那麽容易直接黑吃黑。
    穿過幾條更加肮髒、充斥著叫罵和金屬敲打聲的巷道後，他們在一個相對開闊的、如同由數艘破船船艙拚接而成的“廣場”邊緣，看到了一家掛著“老駝背雜貨與信息谘詢”歪扭牌子的店鋪。店鋪門口相對幹淨，也沒有那麽多鬼鬼祟祟的身影。
    “就這裏吧。”蘇淺月輕聲道，“名字直白，往往意味著要麽是陷阱，要麽是真有點本事。”
    推開吱呀作響的、用廢棄飛船艙門改造成的店門，一股陳年灰塵、機油和某種草藥混合的古怪氣味撲麵而來。店內空間狹小，堆滿了各種生鏽的零件、不知名的生物標本骨架、以及一排排貼著模糊標簽的罐子。隻有一個駝背很厲害、戴著單邊眼鏡的老頭，正趴在一個堆滿工具的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拆卸著一個結構精密的機械臂。
    聽到門響，老頭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買東西左邊架子上自己看，明碼標價，概不還價。賣東西右邊秤上稱，價格我說了算。谘詢信息……先付定金，看問題定價。”
    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墨淵上前一步，一枚下品靈石無聲地落在工作台上——這是他們目前能拿出的、最不引人注目的“定金”。
    老頭動作一頓，抬起渾濁的眼睛瞥了那靈石一眼，又掃過四人，尤其在墨淵和雲芷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慢悠悠地放下工具，用一塊油汙的布擦了擦手。“問吧。”
    “這裏最大的，或者說，最公道的靈石兌換處在哪？”雲芷開口問道，聲音平靜。
    老頭嗤笑一聲，露出幾顆黃牙：“公道？小姑娘，在灰燼三角洲，‘公道’兩個字值幾個錢？”他伸出三根手指，“有三個地方能換。‘血屠夫’巴克的鋪子，兌換比例最高，但喜歡用‘摻料’的靈石坑人，被發現就砍手；‘碎骨者’瑪莎的酒吧，比例中等，但強製消費，不喝夠三杯她的‘烈焰焚喉’別想走；最後一個，‘沉默的吉姆’的當鋪，比例最低，但東西幹淨，規矩，隻看貨，不問來曆。”
    很實在的信息。
    “我們需要幹淨的靈石，大量。”雲芷繼續道，“用什麽換最劃算？”
    老頭推了推單邊眼鏡，目光在四人身上逡巡：“看你們的樣子，不像有破爛要賣。功法？丹藥？還是……情報？”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雲芷腰間看似普通的儲物袋。
    雲芷心中微凜，這老頭的眼力很毒。她不動聲色：“我們有一些……特殊的金屬材料。”她示意了一下赤炎。赤炎不情不願地掏出一小塊邊角料的星塵鋼，放在工作台上。
    那小塊銀光閃閃、內部仿佛有星輝流淌的金屬一出現，老頭渾濁的眼睛瞬間爆射出一縷精光！他幾乎是撲過來，拿起那塊星塵鋼，手指顫抖著摩挲，又拿起一個古怪的放大鏡仔細觀看。
    “這……這是……星塵鋼？！純度這麽高！你們從哪兒弄來的？！”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來曆不便透露，”雲芷打斷他，“隻說價值。”
    老頭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眼神依舊火熱：“無價之寶！至少在灰燼三角洲是！‘沉默的吉姆’會為此發瘋的！他癡迷於各種稀有材料！你們有多少？隻要指甲蓋大小，就夠換你們用到下一個星域的頂級靈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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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價值遠超他們預期！
    但雲芷沒有立刻答應。她話鋒一轉：“我們還需要一個情報。關於這個，你知道什麽？”她輕輕晃了晃手中那枚星辰令牌，並未完全暴露，隻讓其古老的氣息泄露出一絲。
    老頭看到那令牌，臉色猛地一變，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猛地後退一步，差點撞倒身後的架子！“‘星鑰’？！你們……你們是‘觀測者’的人？！不……不對，‘觀測者’早就……”
    他話說到一半，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滿了驚恐，拚命搖頭：“這個情報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快走！東西拿走！定金還給你們！”他竟然手忙腳亂地將那枚下品靈石推了回來，像是碰到了烙鐵。
    老頭的劇烈反應讓四人心頭一沉。
    “觀測者？那是什麽？”赤炎忍不住追問。
    “閉嘴！別問我！”老頭臉色煞白，指著門口，“出去！立刻！馬上！”
    就在氣氛僵持之際——
    咻！咻！咻！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從店外襲來！目標直指店鋪內部！
    墨淵眼神一厲，甚至未轉身，反手一劍揮出！一道凝練的漆黑劍氣如同擁有生命般，精準地繞開貨架，斬向門外！
    叮叮當當！
    幾聲脆響，幾枚淬著幽藍毒液的細針被劍氣斬落在地。
    “暴露了！動手！”
    店外傳來一聲低吼，緊接著，強大的能量波動爆發，顯然不止一人！
    “媽的！果然被盯上了！”赤炎怒吼一聲，妖火瞬間騰起，就要衝出去。
    “別出去！”那駝背老頭卻突然尖叫一聲，猛地按下了工作台下的一個隱蔽按鈕！
    哢哢哢！
    店鋪四周的金屬牆壁瞬間落下厚重的閘門！將整個店鋪徹底封死！同時，一層淡藍色的能量護罩升起，擋住了外麵緊隨而至的數道能量轟擊！
    轟！轟！
    店鋪劇烈震動，灰塵簌簌落下，但護罩頑強地支撐住了。
    “老頭，你……”赤炎驚疑不定地看著老駝背。
    老駝背喘著粗氣，臉上驚魂未定，但眼神卻複雜地看著雲芷手中的令牌：“‘星鑰’再現……大亂將至……我不能讓你們死在這裏，不然我這把老骨頭也擔待不起……”
    他看向雲芷，語氣急促：“聽著，小姑娘！‘觀測者’是一個早已消亡的古老組織，據說負責監控星空平衡。這‘星鑰’是他們最高權限的信物之一！它在你們手裏，意味著你們要麽是繼承者，要麽……就是所有野心家和‘清理者’的目標！”
    “‘清理者’？”蘇淺月捕捉到這個詞。
    “一群鬣狗！專門獵殺與‘觀測者’有關的任何人和物！據說背後有更恐怖的勢力支持！”老駝背語速飛快，“外麵那些，八成就是‘清理者’的爪牙！他們鼻子比鬼都靈！你們被盯上，跑不掉了！”
    他走到一麵牆壁前，快速輸入一串密碼，牆壁滑開，露出後麵一條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通道。
    “這是通往地下暗河的密道，能直通三角洲外圍！快走！我隻能幫你們到這了！”老駝背催促道，“記住，別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對‘星鑰’表現出興趣的人！”
    店鋪外的攻擊更加猛烈，護罩已經開始閃爍，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情況危急，容不得多想。
    “多謝！”雲芷深深看了老駝背一眼，將那塊星塵鋼邊角料塞到他手裏，率先踏入密道。
    墨淵、蘇淺月、赤炎緊隨其後。
    在他們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下一刻，店鋪的護罩轟然破碎！閘門被暴力轟開！
    幾個穿著統一黑色製服、臉上戴著遮住上半張臉金屬麵具的人衝了進來，眼神冰冷地掃過空蕩蕩的店鋪和那個打開的密道入口。
    為首一人蹲下身，撿起地上那枚被墨淵斬落的毒針，麵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跑不了。發信號，封鎖所有出口。‘星鑰’……必須回收。”
    而此刻，沿著潮濕、散發著黴味的密道快速前行的四人，心情沉重無比。
    “星鑰”、“觀測者”、“清理者”……一個個陌生的名詞，預示著更大的風暴。
    他們手中的令牌，不僅是希望的指引，更是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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