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裂縫中彌漫出的古老氣息，如同一位沉睡巨人的冰冷吐息，暫時驅散了周遭蠢蠢欲動的寒夢惡意，但也帶來了另一種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壓。青年蠱雕發出一連串痛苦而低沉的哀鳴，它竭力撲打著那一側被幽藍色凍傷嚴重侵蝕的翅膀，飛行姿態變得踉蹌而絕望，高度不可抑製地持續降低，最終如同失事的飛機般，沉重地迫降在一塊相對平坦、卻依舊冷硬徹骨的巨型浮冰之上。冰麵傳來的極致寒意，瞬間透過靴底，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刺入腳掌，試圖將血液和骨髓一同凍結。
    “它的傷必須立刻處理！”蘇彌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從雕背上滑下，刺骨的寒氣讓她牙關不受控製地磕碰起來。她焦急地看向蠱雕的翅膀，那片原本覆蓋著暗沉鉛羽的區域，此刻已變成一種不祥的、半透明的幽藍色，羽毛脆弱得像一層薄冰，仿佛輕輕一觸就會徹底碎裂剝落，其下的肌肉僵硬如岩石，甚至隱隱透出一種死寂的微光。
    雷燼罵罵咧咧地跟著跳下來，冰麵滑溜讓他差點摔倒。“操！這鬼地方真他娘的是生命禁區！”他用完好的左手慌亂地在隨身戰術背包裏翻找急救凝膠和生物修複劑，卻發現大部分藥品管體早已在極端低溫下凍裂，僅存的幾支也完全凝固成了冰塊，根本擠不出來。“媽的！全凍成磚頭了！”
    陸離半跪在蠱雕身邊，神色凝重。他指尖泛起一層極其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清冷光暈，小心翼翼地懸停在凍傷區域上方，並未直接接觸。“不隻是物理層麵的組織壞死，”他語速很快，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寒夢能量具有高度活性和侵蝕性，已深度侵入生命能量場。常規醫療手段完全無效，必須用純陽性質的高維能量進行中和淨化，否則凍傷會持續蔓延，直至徹底能量枯竭。”他的目光轉向蘇彌懷中的箱子，那是目前唯一可能蘊含此類能量的希望。
    蘇彌立刻嚐試啟動箱子的深度醫療掃描或能量淨化協議，然而屏幕依舊頑固地閃爍著那個令人絕望的灰色鎖狀標識。【錯誤：所有輔助及高級功能模塊均受未知場域強力抑製，無法鏈接。重複，無法啟用】。冰冷的提示文字像最終的判決，讓她的心沉入穀底。
    就在這焦灼無助的時刻，那塊裂開的浮冰縫隙處，異變再生。隻見裂縫邊緣，那些曆經萬古不化的幽藍寒冰之上，竟違背常理地、緩緩凝結出數十顆碩大無比、近乎完美的球形“露珠”。這些露珠遠比他們在空中遠眺時所見的夢露更大、更晶瑩剔透，內部光影流轉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折射出瑰麗詭異、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迷離色彩，散發出一種幾乎化為實質的、令人心神搖曳、蠢蠢欲動的強大精神誘惑力。它們像是從那裂縫深處逸散出的精純力量的結晶，是這片寒夢潮汐孕育出的、更為致命的“夢露之王”。
    “絕對不要靠近那些東西！它們的意識捕獵等級遠超尋常！”陸離猛地抬頭，厲聲警示，語氣中的急迫前所未有。
    然而，警告聲卻被一聲壓抑不住的、混合著生理痛苦與精神煩躁的怒吼打斷。雷燼正因急救藥品失效而極端煩躁，一腳狠狠踢在腳邊一塊凸起的碎冰上，碎冰紋絲不動，反震力卻讓他本就因低溫而有些麻木的身體瞬間失衡！為了不讓自己狼狽摔倒，他下意識地猛然後退一大步，試圖穩住重心——
    就是這一步！他的左手手背，極其不幸地、輕輕地擦過了一顆剛剛凝結成形、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七彩流光最為濃鬱的夢露！
    “啵——！”
    一聲輕微得幾乎聽不見、卻又清晰得如同驚雷在每個人腦中炸響的破裂聲。
    那顆巨大的、凝聚了高度濃縮寒夢能量的夢露瞬間炸開，化作一團濃鬱粘稠得如同液態彩虹的、散發著奇異甜腥氣味的七彩氤氳，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猛地將雷燼的整個頭顱乃至上半身都籠罩了進去！
    “呃啊——！”雷燼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般驟然僵直挺立，獨眼瞬間瞪大到極致，瞳孔卻在萬分之一秒內急劇擴散、失去所有焦距，變得空洞無物。
    沒有劇烈的掙紮，也沒有痛苦的嘶嚎，他整個人就像被一隻無形的、來自深淵的巨手瞬間攥住了靈魂，直挺挺地釘在原地，唯有麵部肌肉和裸露的脖頸皮膚下的血管在瘋狂地抽搐、跳動，額際、太陽穴青筋暴起如虯龍，仿佛正有無數狂暴的影像和情緒正在他的意識深處瘋狂衝撞、爆炸！他的喉嚨深處發出斷續的、如同破風箱般痛苦抽氣的“嗬嗬”聲，嘴角甚至不受控製地淌下一絲涎水，瞬間凍結成冰晶。
    幻象，已如同決堤的洪荒，將他徹底淹沒。
    【雷燼的意識囚籠】
    灼熱！窒息般的灼熱！瞬間取代了北冥的極致嚴寒。
    鼻腔裏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混合了鐵鏽味血）、焦糊味熔毀的金屬）、硝煙味以及某種陌生刺鼻的、類似臭氧和腐爛水果混合的詭異氣味——那是卡戎星前線戰場特有的“死亡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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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是震耳欲聾、幾乎要撕裂鼓膜的爆炸轟鳴！能量光束撕裂空氣的尖嘯！戰友聲嘶力竭、卻迅速被爆炸吞沒的怒吼與慘叫！以及自家那艘“破軍”號突擊艦裝甲板被未知力量撕裂、扭曲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哀鳴！
    “赤牙小隊！雷燼！聽到請回話！媽的！通訊頻道被強烈幹擾！重複，通訊被幹擾！”
    “左翼！左翼崩潰了！第七、第八戰術編隊失去信號！那玩意兒……那玩意兒太多了！它們根本不像是生物！”
    “雷頭！小心你後麵三點鍾方向！能量讀數爆表！那是個陷阱！快規避！規避啊！”
    他感覺自己正被死死按在“破軍”號劇烈顛簸震顫的駕駛座上，安全帶勒得他肋骨生疼。眼前的全息戰術屏幕一片雪花亂閃，無數代表敵人的紅點如同沸騰的蟻群，瘋狂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防線。警報燈瘋狂閃爍著刺眼的紅光，將駕駛艙內映照得如同地獄一角。操作台上，幾個輔助屏幕已經漆黑，另一個正冒著細碎的電火花，發出“劈啪”的哀鳴。
    然後，是來自右翼舷窗外的、一次毫無征兆、猛烈到極致的爆炸！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一切視覺！
    巨大的衝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將他砸在堅硬的駕駛艙內壁上！他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骼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不——！老傑克！！”他聽到自己發出了一聲完全變調、撕裂聲帶的野獸般咆哮，眼睜睜看著側翼始終默契護航的老戰友傑克的那艘“頑石”號護衛艦，被一道扭曲的、暗紅色的詭異能量流精準擊中，瞬間化作一團絢爛、殘酷、無聲膨脹的火球，無數碎片如同悲傷的煙花般四散迸射！
    緊接著，是右臂！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劇痛猛地從右臂傳來！一道漏網之魚般的、同樣閃爍著不祥暗紅色的能量餘波，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詭異地穿透了“破軍”號已然破損的裝甲縫隙，精準無比地噬咬在他的右臂上！
    那不是簡單的能量灼燒或物理切割！那是一種極其詭異、冰冷而狂暴的能量，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誌，在接觸的瞬間就開始瘋狂地吞噬、腐蝕、瓦解他手臂的血肉、骨骼、神經，乃至早期植入的簡陋機械輔助結構！像是億萬隻饑餓的微型納米蟲在瘋狂啃噬！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臂的存在正在被飛速地“刪除”！
    劇痛！絕望！以及一股冰冷狂暴的、完全陌生的能量強行湧入他的身體，與他自身的滔天憤怒、不甘、以及對戰友犧牲的巨大悲慟瘋狂地交織、衝突、湮滅，幾乎要將他每一個細胞都撐爆、撕裂！
    “啊——！！”幻象中的雷燼發出瀕死般的痛苦咆哮，現實中的他也隨之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完好的左手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攥住自己右肩之下——那條早已被猙獰機械臂取代的空蕩蕩的位置，指甲甚至透過衣物深深掐入了皮肉之中，仿佛再次真切地體驗到了那刻骨銘心的、血肉剝離、靈魂撕裂的極致痛苦！大量的冷汗瞬間浸透他的內衫，又在北冥的極端低溫下變得冰硬刺骨。
    “他的精神波動達到危險閾值！正在不可控地深度重現極端創傷性記憶！意識海有崩潰風險！”陸離快速分析著空氣中紊亂的能量信號，試圖強行靠近，但那團包裹雷燼的七彩氤氳卻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排斥一切外界幹預的精神力場，將他指尖試探的清光都扭曲彈開。
    蘇彌心急如焚，目光猛地鎖定懷中的箱子。所有功能都被抑製，但也許……她想起箱子之前吸收母雕饋贈的“純粹本源記憶”能量、以及被動調和異常波動的特性。她不再試圖啟動任何複雜的主動程序，而是純粹憑借著一股強烈的意誌力，將箱子冰冷的出口對準那團劇烈翻騰的七彩氤氳，在心中瘋狂地呐喊、驅使：“吸收！像之前一樣！吸收這些混亂的能量！幹擾它！救他！”
    鉛灰色的箱子開始前所未有地劇烈震顫起來，外殼甚至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內部結構正在承受巨大壓力的“嘎吱”聲。屏幕上的數據徹底陷入瘋狂的亂碼瀑布流，紅色的警告標識如同雪片般刷過。【檢測到超高濃度混亂意識流及極端負麵情緒聚合體……嚐試建立逆向能量虹吸……警告！流量超出安全閾值125……結構完整性警報……】。一道道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如同水波紋般的幹擾能量，艱難地從箱體幾個散熱孔和接口處散發出去，微弱地衝擊著那團七彩氤氳。
    這些幹擾波紋如同石子投入沸騰的油鍋，確實讓那團包裹雷燼的七彩氤氳產生了明顯的波動和不穩定，翻騰得更加劇烈，其色彩變幻的速度甚至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有效！但效果遠遠不夠！杯水車薪！
    就在蘇彌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拯救雷燼之時，或許是受到雷燼那劇烈到極點的情緒波動和箱子散發出的不穩定幹擾能量的雙重刺激，另一顆距離蘇彌不到半米遠的、稍小一些但色澤更加幽深的夢露，突然無聲地、毫無征兆地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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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產生大團的氤氳，卻有一道極其纖細、幾乎完全透明、卻快如閃電的精神絲線，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般倏地射出，精準無比地刺入了蘇彌的太陽穴！
    蘇彌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隻覺太陽穴猛地一痛，眼前的所有景象瞬間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扭曲、模糊、變色！
    【蘇彌的意識碎片】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蒼白得晃眼的天花板。生命監護儀器規律而冰冷的“滴滴”聲，敲打著死亡的節拍。
    是醫院。是母親最後時光的那間病房。
    病床上，那個曾經溫柔美麗的女子，此刻麵容憔悴得脫了形，眼窩深陷，臉色蒼白如紙，枯槁的手背上插著維持生命的點滴管。她閉著眼，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
    蘇彌的心瞬間被揪緊，明知是幻象，那股刻骨的悲傷與無力感依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小步。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母親，睫毛忽然極其微弱地顫動了幾下，然後，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不再是以往的溫柔、慈愛，或是被病痛折磨的渾濁。而是充滿了一種無盡的、深不見底的悲傷，一種難以言喻的、蝕骨的擔憂，以及……一種近乎詭異的、穿透了時空迷霧的、異常的清明！
    這眼神……不像她記憶中的母親！卻又真實得可怕！
    “阿彌……”病床上的母親開口了，聲音氣若遊絲，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中斷，卻異常清晰地、直接響在蘇彌的腦海深處，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重量，“別再……往前走了……”
    蘇彌如遭雷擊，渾身一僵。
    “箱子……的重量……”母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感，“……會壓垮你……靈魂的……脊梁……回頭……現在還來得及……快回頭……”
    “媽？”蘇彌怔在原地，意識明明在瘋狂呐喊這是陷阱這是假的！但那聲音的語氣、那眼神中蘊含的特定情感波長，卻像一把最精準的萬能鑰匙，瞬間打開了她心底最脆弱、最柔軟、最不設防的那個保險箱。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瞬間在冰冷的臉頰上凍結成冰痕。回頭？她付出了那麽多，失去了那麽多珍貴的記憶，母親就在係統深處等她，她還能回頭嗎？回頭又能去哪裏？
    “危險……真正的危險……逼近了……”病床上的母親圖像開始劇烈地波動、扭曲，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她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夾雜著令人不安的、電流般的雜音，卻更加驚心動魄，“它……在看著……一直……都在……不止……一個……”
    圖像猛地一陣瘋狂閃爍，母親的臉龐在蒼白、扭曲、甚至瞬間閃過一些無法理解的怪異符號之間瘋狂切換！
    “係統……任務……本身……就是……”
    話語，在最關鍵的地方，戛然而止。
    如同被人強行掐斷了信號，整個病院的幻象瞬間崩潰、消散，如同從未存在過。
    蘇彌猛地喘了一口粗氣，像是溺水之人終於浮出水麵，從短暫卻驚心動魄的幻象中掙脫出來，後背早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冰冷的衣物黏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顫。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來。那幻象太過真實，尤其是母親最後那未盡的話語、那詭異清明的眼神，像一根冰冷淬毒的長針，深深紮進了她思維的最深處，留下陣陣令人不安的疑竇與寒意。
    係統任務本身……就是什麽？就是陷阱？就是陰謀？母親想警告她什麽？！
    幾乎就在蘇彌掙脫幻象的同時，依靠著箱子持續不斷、雖然微弱卻頑強存在的幹擾，以及自身那股曆經無數生死錘煉出的、悍不畏死的強悍意誌力，雷燼也猛地從那片血腥戰場的深淵中掙脫出了一絲神智！
    “給老子……滾開！！！”他發出一聲撕裂般的、蘊含著無盡痛苦與暴怒的咆哮，獨眼中血絲密布，瞳孔猛地收縮聚焦，竟硬生生從那幾乎將他吞噬的創傷記憶中掙脫了出來！他踉蹌著向後猛退兩步，腳下冰麵滑溜，差點摔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白色的哈氣如同蒸汽般噴湧而出，眼神中充滿了驚魂未定、殘餘的劇烈痛苦，以及一種劫後餘生的暴戾。完好的左手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仿佛仍能感受到那虛幻的劇痛。
    “剛……剛才那是什麽鬼東西？！”他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帶著難以置信的後怕和憤怒，獨眼驚懼地掃視著周圍那些依舊在緩緩凝結的、瑰麗而致命的夢露。
    裂縫周圍，更多的夢露正在貪婪地吸收著裂縫中彌漫出的古老氣息和逸散的情緒能量，變得越來越大，七彩氤氳繚繞升騰，仿佛一張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甜蜜而致命的嘴，布滿了這片暫時的“安全區”。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們腳下的浮冰，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持續不斷的、令人心悸的“哢嚓……哢嚓……”聲。
    那道裂開的縫隙，仿佛擁有生命般，正在以一種緩慢卻堅定不移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出更多蛛網般的分支裂痕！冰屑簌簌落下，墜入下方深不見底的漆黑海水之中，連一絲回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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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縫深處，那片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陰影，似乎被上方愈發活躍的精神波動和生命氣息所驚擾，緩緩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動了一下。
    一種難以言喻的、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來自洪荒太古的威壓，混合著無邊沉鬱的悲愴氣息，如同實質般從裂縫中彌漫上來，讓原本就冰冷徹骨的空氣幾乎要徹底凝固。
    剛剛掙脫夢露陷阱的雷燼和蘇彌，還沒來得及平複狂跳的心髒和混亂的思緒，就被這新的變故驚得寒毛倒豎。
    “這……這冰要裂了？！”雷燼喘著粗氣，獨眼驚疑不定地盯著腳下不斷延伸的冰裂痕，下意識地尋找穩固的落腳點。
    蘇彌也感到一陣心悸，那股從裂縫深處升騰起的威壓，讓她靈魂都在戰栗，懷中的箱子甚至傳來一陣短暫的、被壓製到極致的哀鳴般的震動。
    陸離猛地站直身體，目光如電，迅速掃過不斷擴大的裂縫和下方那片蠕動的陰影，語速極快：“不穩定平衡被打破了！我們和夢露的能量衝突，加速了這片浮冰的結構崩解！必須立刻離開！”
    “離開？怎麽離開？！”雷燼指著狀態萎靡、翅膀凍傷嚴重的青年蠱雕，“這大家夥還能飛得起來嗎？！”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疑問，青年蠱雕發出一聲虛弱而恐懼的低鳴，掙紮著試圖站起來，但那受傷的翅膀剛一用力，就帶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它再次跌倒在冰麵上，濺起一片冰屑。
    就在此時，下方裂縫中那片龐大的陰影蠕動幅度陡然增大！
    緊接著，在三人驚駭的目光中，一片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邊緣殘缺不平的、顏色暗沉如亙古玄鐵的陰影，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從裂縫下的漆黑海水中向上浮起！
    那僅僅是一片……鱗片？
    但其大小已經堪比一座小型島嶼！鱗片上布滿了漫長歲月留下的深刻蝕痕、巨大的抓痕以及某種從未見過的、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詭異凹坑，散發出一種無法形容的、沉重到極致的歲月感和壓抑感。僅僅是它上浮時帶起的微弱水流，就已經讓他們所在的整塊浮冰如同暴風雨中的舢板般劇烈搖晃、傾斜起來！
    更多的“哢嚓”聲爆豆般響起，浮冰正在加速解體！
    “抓緊！”陸離低喝一聲，腳下清光一閃，強行穩住自身重心，同時伸手抓住離他最近的蘇彌的胳膊。
    雷燼也罵了一聲，完好的左手死死摳住身邊一塊較為堅固的冰棱。
    那片巨大的鱗片並未完全浮出水麵，隻是上浮了一小部分，便再次緩緩沉入黑暗之中。但就在它即將再次沒入黑暗的前一刹那，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鱗甲一道深邃的蝕痕深處，似乎鑲嵌著一點極其微弱的、與周圍古老滄桑感格格不入的、一閃而逝的幽藍色光芒——那形狀，竟隱約像是一個破碎的、結構精密的微型電路板烙印！
    這一幕，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三人！
    實驗室！又是實驗室的痕跡？！他們竟然將觸手伸到了北冥，伸到了鯤鵬的身上？！
    還不等他們消化這驚人的發現，那片鱗片下沉帶來的水流擾動和巨大的能量波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轟隆——！”
    他們腳下的巨型浮冰終於徹底承受不住，發出一聲巨大的、絕望的呻吟，從中猛然斷裂開來！
    冰冷的冥海海水瞬間如同饑餓的巨獸，咆哮著湧上冰麵，吞噬著一切！
    青年蠱雕發出一聲驚恐的哀鳴，巨大的身軀隨著斷裂的冰塊向下滑落！
    “抓住它！”蘇彌尖叫著，試圖甩開陸離的手去拉那可憐的巨禽。
    陸離卻死死拽住她，計算力在瞬間飆升到極致：“別動！計算落點！左後方三米，那塊浮冰！”
    雷燼反應也是極快，在冰塊傾斜滑落的瞬間，猛地撲向那隻驚慌失措的蠱雕，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了它脖頸處較為完好的羽毛，另一條死沉的機械臂也下意識地鉤住了冰麵上的一處突起，巨大的重量讓他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限，額頭青筋暴起。
    斷裂的浮冰載著兩人一雕，沉重地砸落在洶湧翻滾的漆黑海麵上，濺起衝天的、冰冷刺骨的浪花。更多的、較小的冰塊在他們周圍碰撞、沉浮。
    暫時沒有沉沒，但他們徹底被困在了這片正在不斷崩解、危機四伏的浮冰墓場之中。
    腳下的“陸地”不再可靠，水下是未知而恐怖的巨獸以及實驗室的黑手，空中彌漫著致命的寒夢潮汐和夢露陷阱。
    真正的絕境，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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