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小悟預知 險中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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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喘息被迷宮深處傳來的詭異摩擦聲打破。玉牌的光暈在蘇彌手中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像在她心口剜去一塊血肉——那是關於母親記憶被不斷侵蝕的痛楚。判木之聲的規律雖然被掌握,但那夾雜其中的、屬於熵組織的機械雜音,讓這份希望蒙上了更深的陰影。
    “不能再依賴玉牌硬闖了。”蘇彌聲音沙啞,指尖輕輕拂過玉牌表麵溫潤的“忘”字,感受著其中愈發微弱的清涼氣息,“消耗太快,我們撐不到迷宮中心。”她目光落在蠱雕背上蜷縮的小小身影上,那縷燭龍之淚的生機流光微弱得如同即將熄滅的星火,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牽動著她的神經。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腦海中關於母親哼唱的那首安眠曲的旋律,已經變得斷斷續續,有幾個音節徹底消失了,隻留下令人心慌的空洞。
    雷燼靠在對麵的壁麵上,那條被強製休眠的左腿僵直地伸著,皮下黑色的紋路在昏暗光線下如同蛛網般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動。他完好的左手無意識地握緊又鬆開,獨眼深處壓抑著因孢子侵蝕而不斷翻湧的躁動和腦中越來越清晰的瘋狂低語。“那怎麽辦?等著那鬼叫聲指路?誰知道下次它響的時候,會不會直接把咱們送到精怪堆裏!”他嗓音粗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與體內兩種侵蝕力量對抗的痕跡。他甚至能感覺到,那條死寂的機械臂內部,似乎也傳來了極其細微的、與孢子搏動頻率隱隱對抗的震動,這陌生的感覺讓他更加不安。
    陸離眼中數據流平穩流淌,正在構建基於判木周期的時間軸和概率模型。“根據現有數據,距離下一次規則刷新預計還有十一分三十七秒。在此期間,我們有百分之六十八的概率遭遇至少一次中等強度幻象或實體陷阱。常規探測手段在此地效果有限…”他的分析冷靜卻指向一個無奈的現實——在迷宮主動變幻的規則麵前,他們的科技和力量顯得如此被動。他周身的能量微光也略顯黯淡,持續對抗環境精神汙染和高強度運算對他的係統同樣是巨大負擔。
    就在壓抑的氣氛幾乎凝成實質時,蠱雕背上,那氣息奄奄的小悟,突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痙攣,而是一種仿佛被無形之物驚擾的悸動。它那雙毛茸茸的長耳朵,在昏迷中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瞬,幅度細微得如同蜻蜓點水。緊接著,它那被冰封的左前爪,一根覆蓋著薄霜的趾爪,無意識地蜷縮又鬆開。
    一直密切關注它的蘇彌立刻捕捉到了這異樣。“小悟?”她輕聲呼喚,帶著不敢置信的期盼,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幾乎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小悟喉嚨裏發出一聲細弱到極致的、帶著明確預警意味的“吱”聲。與此同時,它那隻焦枯的右前爪,無意識地、微微向上抬起了不足一寸,爪尖正對著他們前方通道約十五米處,一片看似與其他地方毫無區別、流淌著暗金色光紋的龜甲地麵。
    “停!”蘇彌毫不猶豫地低喝,手臂猛地抬起,阻止了眾人前進的步伐。她對小悟的信任近乎本能,尤其是在經曆了鏡殿的生死與共之後。
    雷燼和陸離瞬間戒備。雷燼戰斧橫握,獨眼銳利如鷹隼般掃視前方空無一物的通道,肌肉緊繃。陸離眼中數據流加速,聚焦掃描那片區域,各種能量頻譜分析模塊全開,眉頭微蹙:“能量讀數…在標準波動範圍內。物理結構穩定性指數正常。未檢測到已知幻象能量殘留或空間扭曲前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然而,蘇彌對小悟近乎本能的信任壓倒了一切。“後退,繞開那裏。”她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就在他們小心翼翼、貼著通道側壁,屏息凝神地繞過那片區域的下一秒——
    “嗡…”
    一聲低沉的、仿佛能量過載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從那片區域地下傳來。緊接著,那片原本平整的、流淌著暗金光澤的龜甲地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般,驟然變得透明、虛化,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散發著吞噬一切氣息的黑暗虛空!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中爆發,將通道內彌漫的細微塵埃和逸散的能量碎屑瞬間吞噬殆盡!那虛空仿佛連接著宇宙的盡頭,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三秒,那片區域又恢複了原狀,仿佛剛才那致命的陷阱隻是眾人的幻覺,隻有空氣中殘留的微弱空間擾動證明著它的真實存在。
    雷燼倒吸一口涼氣,獨眼瞪得溜圓,完好的左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仿佛那吸力剛才就擦著他的皮膚而過。“…我操!”他低罵一聲,看向蠱雕背上那小團身影的目光充滿了震驚與後怕。若是剛才踏上去,後果不堪設想…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腿上的黑色紋路在那吸力出現的瞬間都似乎凝滯了一下。
    陸離眼中數據流劇烈波動,重新校準著掃描參數,顯然剛才的誤判對他的邏輯核心造成了一定的衝擊:“…確認空間塌陷型陷阱。觸發機製極其隱蔽,能量簽名與迷宮背景輻射高度融合,並帶有自適應偽裝特性。常規探測無法預警。”他看向小悟,語氣中帶著一種近乎驚歎的冷靜,“狌狌個體的預知能力…在此環境下的實用性與可靠性,超出當前科技偵測上限。其感知維度可能涉及更深層的規則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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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預知,成功了。但蘇彌還來不及欣喜,就看到小悟在那聲預警後,身體肉眼可見地更加萎靡,呼吸驟然減弱,那縷生機流光劇烈搖曳了幾下,顏色都仿佛淡了一絲,才勉強穩定下來,卻比之前更加黯淡。它甚至連嗚咽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更深地陷入昏迷的深淵,仿佛剛才那一下預警耗盡了它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一絲元氣。蘇彌的心狠狠一揪,巨大的酸楚和負罪感淹沒了她。這預知,是以透支小悟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命力為代價的!她寧願自己麵對刀山火海,也不願看著這小家夥如此受苦。
    依靠著這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預警,他們艱難地在變幻的迷宮中前行。小悟的預知並非每次都清晰明確,有時隻是一個細微的戰栗,有時是耳朵無意識的偏向,有時是喉嚨裏極其短促的氣音。每一次,都精準地指向即將爆發的危機——
    一次,他們即將踏入一段看似平靜的通道,小悟的右爪微微抽搐,指向側上方。眾人警惕地望去,隻見牆壁上幾道原本平緩流動的幽藍色光紋突然加速、扭曲,瞬間凝聚成數根散發著森森寒氣的冰錐,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猛地刺下!若不是提前預警,他們必然被穿個透心涼。
    又一次,小悟的左耳劇烈抖動了一下。陸離立刻掃描腳下,發現看似堅實的地麵下方能量結構極不穩定。他們剛躍開,原地就猛地塌陷出一個布滿腐蝕性粘液的坑洞,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還有一次,在拐角處,小悟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帶著厭惡的“吱”聲。蘇彌立刻示意大家隱蔽。片刻後,一小團由渾濁的灰色霧氣組成的、不斷變幻著模糊人臉的精怪飄蕩而過,散發著強烈的精神怨念波動。
    每一次預知,都讓他們險之又險地避開絕境;但每一次預知之後,小悟的狀態都肉眼可見地滑向更深的衰竭。它的呼吸變得幾乎無法察覺,身體時而冰冷如墜冰窟,時而滾燙如烙鐵,那縷維係生機的燭龍淚光,仿佛風中的殘燭,光芒越來越微弱,範圍也越來越小。蘇彌的心如同在油煎火烤,一邊是無法舍棄的、依靠小悟預知才能獲得的寶貴生機,一邊是眼睜睜看著小家夥走向消亡卻無能為力的巨大痛苦和負罪感。她隻能更緊地抱著箱子,指節發白,將那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責任感,化為繼續前行的力量,同時不斷地在心底祈禱,希望能找到忘川石,挽救這個小生命。
    在一次成功避開數道無聲無息、交錯切割而來的半透明能量網格後,小悟甚至來不及陷入昏迷,就猛地噴出了一小口帶著冰碴的淡金色血液,濺在蠱雕深色的羽毛上,瞬間凍結成淒豔而刺目的冰花。那血液中似乎還夾雜著極細微的、閃爍的時光砂礫。
    蘇彌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汗水和塵埃,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夠了…小悟…不要再…不要再預警了…”她哽咽著,聲音破碎,幾乎想要放棄這殘酷的“指引”,寧願自己去麵對未知的危險。她伸出手,顫抖著想要撫摸小悟,卻又怕驚擾到它最後的安寧。
    蠱雕也發出了悲戚的嗚咽,巨大的頭顱輕輕蹭了蹭小悟,獨眼中充滿了靈性的哀傷。
    然而,迷宮並未給他們喘息和猶豫的機會。前方的通道再次出現了三條岔路,每一條都散發著相似而又詭譎的能量波動,牆壁上的光紋組合成截然不同、卻同樣充滿誘惑與危險的圖案。一條路徑的光紋如同跳躍的火焰,散發著不安的躁動;一條則如同深邃的漩渦,仿佛能吞噬人的視線;最後一條則平靜得過分,光紋流轉緩慢,卻透著一股死寂。
    陸離快速分析著,眼中數據流閃爍:“左側路徑能量波動最活躍,但探測到高濃度精神汙染粒子富集,易引發強烈幻象。中路路徑結構最複雜,變數最大,存在十七處無法建模的能量盲區。右側路徑…能量簽名存在未知幹擾,背景讀數呈現出非自然的平滑,疑似有高級屏蔽力場。”
    就在三人麵臨抉擇,躊躇不前之際——
    “吱——!!!”
    一聲淒厲到撕裂耳膜、充滿了極致驚恐與絕望的尖嘯,猛地從小悟喉嚨裏爆發出來!這一次,它不再是細微的預警,而是仿佛看到了某種無法抗拒、無法言說的終極恐怖!聲音中蘊含的絕望意味,讓所有人的靈魂都為之一顫!
    它不知從何處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小小的身軀劇烈地彈動了一下,竟強行從深度昏迷中掙脫出一絲殘存的意識!那雙勉強睜開的琥珀色眼眸,瞳孔收縮到了針尖大小,裏麵倒映出的不再是具體的陷阱或怪物,而是一種彌漫性的、仿佛源自世界根基崩壞的、巨大的、混沌的恐懼光影!
    它焦枯的右爪沒有指向任何一條岔路,而是顫抖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猛地抬起,爪尖直直地、死死地指向了——正凝神觀察前方路徑、對即將到來的命運毫無所覺的雷燼!
    那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駭、悲傷,以及一種…仿佛在看著某種既定悲劇發生的、深深的絕望和無力。
    指向雷燼之後,小悟眼中那最後一點微光,如同燃盡的灰燼般,迅速黯淡、熄滅。它小小的腦袋無力地垂落下去,砸在蠱雕柔軟的羽毛間,氣息瞬間微弱到了極致,幾乎與死亡無異,那縷燭龍之淚的生機流光,也隨之變得如同透明一般,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整個迷宮通道,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小悟那指向雷燼的、僵硬的焦枯爪子,還停留在半空,像一個無聲的、充滿不祥的詛咒,深深地烙印在每個人的視線和心頭。
    雷燼本人更是如遭雷擊,獨眼睜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指向自己的爪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條被孢子侵蝕、死寂的機械臂,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和…一絲恐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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