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衿言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養女兩個字了，以至於此刻突然聽到，她還有片刻的恍惚。
    這二十多年，沈家對她如同親生女兒，除了阻止她和哥哥在一起，其他方麵從不曾虧待。
    更甚至，沈遙舟對她，比對他親妹妹還要好。
    以至於她忘了自己隻是沈家養女。
    她雖然被冠了沈姓，可她骨子裏卻流著低賤的血液。
    阮竹坐在不遠處，暖黃的燈光下，映出她那張姣好的麵容。
    阮家破產，她家人死的死，瘋的瘋，她也從雲端跌入泥潭裏。
    她和自己一樣，都是肮髒的，都是低賤的。
    她憑什麽看不起自己！
    沈衿言麵容逐漸扭曲，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她眼裏泛起層層淚光，捂著肚子，痛苦的慘叫起來。
    “啊……”
    “我的肚子！”
    “我的肚子好痛！”
    “孩子，孩子……”
    很快，管家帶著傭人湧了進來。
    一群人，忙著叫醫生，忙著給沈遙舟打電話。
    阮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等人全離開後，她才打開電腦，把剛剛的視頻發了雲端。
    今晚恐怕又不能安心睡覺了！
    沈衿言的慘叫一聲大過一聲，很快，阮竹聽到了車子的轟鳴聲。
    不過片刻，沈遙舟就氣喘籲籲的跑上了樓。
    路過阮竹，腳步一頓，冷聲警告，“阮竹。”
    “言言肚子裏的孩子，要是出問題，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他說完，快速進了房間。
    剛剛管家似乎為了防備她，家庭醫生進去後，並直接把門關了起來。
    阮竹此刻才跟著沈遙舟進了房間。
    剛進去，濃烈的血腥味就撲鼻而來。
    沈衿言麵色蒼白，氣若遊絲，一旁的垃圾桶裏全是帶有鮮血的棉球。
    養女兩個字，對她真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阮竹越過沈遙舟，想去檢查一下垃圾桶，剛跨出步子，胳膊就被他攥住。
    沈遙舟黑著臉，把人用力一拽。
    “你要做什麽！”
    黑漆漆的瞳孔裏，全是憤怒。
    阮竹掙脫開他的束縛，輕聲道：“我看到垃圾桶裏有蟲子！”
    “蟲子？”
    “阮竹，你真是蛇蠍心腸！”
    “言言被你氣的大出血，你居然還有心情管這些！”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到門口跪著，給言言和孩子祈福！”
    沈遙舟平日裏都是溫和的，結婚三年，兩人沒有出現矛盾，就算出了問題，他最多也是冷暴力。
    罰的這麽重，還是第一次！
    傭人們心裏領會，在這個家裏，沈衿言才是天。
    少夫人，算不上什麽！
    “沈總，沈小姐氣急攻心，引發腹痛，如果不是救治及時，恐怕……”
    “恐怕什麽？”
    醫生頭埋低了幾分，“恐怕，胎兒不保，就連大人也……也……”
    房間裏氣溫驟然降低，沉悶！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大人，孩子都要保住！”
    “隻要保住，診金一百萬！”
    “是，我一定保住大人和孩子！”
    阮竹站著沒動，麵色沉了下來！
    “哥……哥，不……不關嫂子的事！”
    沈衿言虛弱的抬起手，緊緊拉著他的衣袖。
    “是我，是我的錯。”
    “我隻……隻是，你……養女，我不該叫你哥哥。”
    “不該……是我的錯……”
    淚珠滾落，原本就蒼白的臉此刻全然沒了血色。
    養女兩個字一出，沈遙舟拳頭猛的攥緊。
    “阮竹！”
    “滾出去，跪著！”
    沈衿言是他的妹妹，不是養女！
    她真惡毒，連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
    “沈遙舟，你……”
    “閉嘴！”
    阮竹剛開口，就被他厲聲打斷，“別忘了，你媽的藥，隻有我沈氏有！”
    媽媽的藥，壓得她脊梁彎了彎。
    阮竹沒再說什麽，轉身去了門口，剛要跪下。
    沈遙舟又厲聲道，“滾去院子裏。”
    “別在這礙眼！”
    阮竹沒說話，去了院子裏，直直的跪了下去。
    初秋的夜帶著涼意，慢慢的後半夜下起了雨。
    沈衿言折騰了半夜，胎兒終於穩定下來。
    沈遙舟沒有離開，合衣躺在她身邊。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漸漸的越來越大。
    他心裏全是養女兩字，早就把跪在院子裏的阮竹拋到九霄雲外！
    “言言，都是哥哥不好。”
    “讓你受委屈了！”
    “我以為阮竹溫柔善良，會好好待你和孩子，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惡毒！”
    本來在裝睡的沈衿言聽到這話，心跳快了幾分。
    離婚！
    快！離婚！
    可是，下一秒，沈遙舟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潑在她身上。
    “言言，你放心，我會好好管教她。”
    “今天的事，不會再發生。”
    “你不是養女，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你就是我的親妹妹！”
    黑暗中，沈遙舟沒看見沈衿言扭曲的麵容。
    ……
    阮竹跪了一夜，身上全部濕透。
    沈遙舟撐著傘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她。
    “阮竹，知道錯了沒！”
    阮竹麵色平靜道：“嗯，知道錯了！”
    “為了她和孩子考慮，我願意搬離這裏。”
    沈遙舟麵色又沉了幾分，“阮竹！”
    “直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錯，還在這鬧脾氣。”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話，言言動了胎氣，流了很多血，如果不是醫生來的及時，言言……言言很可能就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四個字太沉重。
    言言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肚子裏也是他第一個孩子。
    沈遙舟回想起來都陣陣後怕！
    “我看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
    “這個月你媽的藥暫停！”
    “刀隻有捅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阮竹，這是你應得的！”
    “沈遙舟，藥不能停，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沈遙舟……”
    沈遙舟已經驅車離開，水花濺了她一身。
    長長的走廊裏，圍滿了人。
    眾人視線不約而同落在阮竹身上，戲謔，鄙夷，不屑！
    沈衿言不知何時下了樓，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一幕。
    “嘖嘖嘖！”
    “我是養女又怎麽樣？”
    “還不是能隨意拿捏你媽生死！”
    “阮竹，我和哥哥從小青梅竹馬，我們才是一對！”
    “而你，一個後來者，把哥哥從我身邊搶走，這是老天對你的懲罰。”
    阮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冷冷看著她。
    “沈衿言，我從來不屑當沈太太。”
    “隻要你把藥給我，我馬上和他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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