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語言培訓,任務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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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刺耳的集合哨就撕裂了宿舍的寧靜。
    拖著灌了鉛一樣的身體,十名隊員在操場上集合。昨夜那場名為“演練”的單方麵屠殺,讓每個人都心有餘悸。失敗的恥辱和對暴君手段的恐懼,像兩座大山壓在他們心頭。
    暴君沒有出現。站在隊伍前方的,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男人。
    他大約三十多歲,身材中等,穿著一身幹淨筆挺的作訓服,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像一尊用花崗岩雕刻出的塑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絕對冷靜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就有一種無形的、精準如手術刀般的氣場,與暴君那種狂暴的壓迫感截然不同。
    “我的代號,‘啞巴’。”
    他開口了,聲音平直,沒有音調起伏,像是通過機器合成的。說完這五個字,他便閉上了嘴,仿佛再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他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食指和中指並攏,從自己的嘴唇前,向外一劃。
    “從現在起,這裏,是靜默區。”
    他的手勢,快、準、穩,每一個關節的角度都像是用量角器量過一樣。
    接著,他指向操場旁邊的一間平房,那是一間他們從未進去過的電化教室。然後,他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
    眾人麵麵相覷,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隻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走進教室,裏麵沒有課桌,隻有一排排整齊的馬紮。正前方的牆壁上,是一塊巨大的電子白板。啞巴走到白板前,用遙控器按了一下,白板亮起,上麵出現了一幅複雜的人體手部骨骼圖。
    啞巴沒有一句廢話,直接開始了教學。
    他的左手,五指張開,代表“我”或“己方”。
    右手,握拳,拇指朝下,代表“敵”或“目標”。
    他將這兩個基礎手勢,反複做了三遍。然後,目光掃過所有人。
    接著,白板上的畫麵切換,出現了一係列基礎詞匯的手勢圖解:槍、門、窗、人質、炸彈……
    啞巴一個一個地演示。他的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任何拖泥帶水。演示完一遍後,他便指向台下的隊員們,做了一個“重複”的手勢。
    訓練,就這樣以一種詭異的、絕對安靜的方式,開始了。
    這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
    軍事手語,並非簡單的比劃。它要求極高的精準度。一個手指示意的角度偏差,就可能讓“掩護我”變成“攻擊我”。手指彎曲的程度不同,“五個人”和“有危險”,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思。
    鐵塔高建軍成了第一個受難者。他那雙蒲扇般的大手,習慣了抓握重物,做起這些精細的動作來,顯得無比笨拙。一個表示“窗戶”的四指方框手勢,被他做得歪歪扭扭,像個不成形的麵團。
    啞巴無聲地走到他麵前,沒有嗬斥,沒有體罰。他隻是伸出自己的手,在鐵塔麵前,標準地,做了一遍“窗戶”的手勢。然後,他用另一隻手,握住鐵塔那粗大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將它們掰到正確的位置。
    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像一把鐵鉗。鐵塔疼得齜牙咧嘴,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當啞巴鬆開手時,鐵塔那根因為常年訓練而有些變形的小拇指,已經被強製性地矯正了角度,微微發紅。
    啞巴什麽也沒說,隻是用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回了講台。
    這無聲的懲罰,比暴君的拳腳,更讓人感到恐懼。
    徐天龍的情況稍好一些。他那雙常年跟鍵盤和精密儀器打交道的手指,足夠靈活。但他是個話癆,絕對的安靜讓他渾身難受。他總想用眼神和旁邊的人交流,或者做些小動作。
    很快,他就被啞巴盯上了。
    在學習一個表示“安靜”的手勢時(食指豎在唇前),徐天龍做完後,調皮地對著隊友擠了擠眼睛。
    下一秒,啞巴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在他麵前。
    啞巴沒有碰他,隻是伸出手,做了一個手勢:他先是指了指徐天龍,然後,用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畫了一個圈。
    這個手勢,他們還沒學過。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
    “你,腦子,有問題。”
    無聲的羞辱,遠比咆哮更能刺痛一個人的自尊。徐天龍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瞬間老實下來,再也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而林楓,則再次進入了那種“超級學習”模式。
    前世,作為傭兵之王,他精通至少三種主流的戰術手語體係,包括北約標準手語。雖然眼前啞巴教的這套,是軍隊根據自身作戰需求優化和加密過的版本,很多手勢和語法邏輯都不盡相同,但其核心理念是相通的。
    他就像一個已經精通了C語言的程序員,再去學習Java。雖然語法細節不同,但底層的編程思想和邏輯結構,卻能讓他觸類旁通。
    他不僅僅是在模仿啞巴的動作,更是在解析這套語言的“語法”。
    他發現,這套手語,非常強調動詞和賓語的組合。比如,表示“開門”,不是簡單地做一個開門的動作,而是先用手勢打出“門”,再用一個特定的手勢表示“開啟”。這種結構,雖然在初期學習時更複雜,但在戰場上,卻能避免大量的歧義。
    他還能從啞巴那些看似獨立的詞匯教學中,找到內在的邏輯關聯。比如,所有表示“方向”的手勢,都以張開的左手掌心為基準平麵;所有表示“數字”的手勢,都嚴格區分了“數量”和“編號”的不同表達方式。
    當別人還在一個一個地死記硬背單詞時,林楓,已經開始嚐試“造句”了。
    啞巴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異類。
    在教授完前五十個基礎詞匯後,啞巴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林楓,伸出手,用極快的速度,打出了一連串的手勢。
    “你,之前,學過?”
    林楓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看著啞巴,沒有隱瞞,也沒有過分誇耀。他同樣用手語,冷靜地回答。
    他的動作,雖然在某些細節上,還帶著北約手語的習慣,但邏輯清晰,表達準確。
    “學過,類似。邏輯,不同。你們,更嚴謹。”
    (我學過類似的體係,但邏輯和你們的不同。你們的這套手語,更加嚴謹。)
    看到林楓的回應,教室裏響起一片細微的吸氣聲。他們才剛剛學會五十個單詞,林楓居然已經能和教官進行流暢的對話了?
    啞巴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訝異。他盯著林楓看了幾秒鍾,然後,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表示肯定的手勢。
    接著,他轉身,在白板上,調出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是一支全副武裝的特戰小隊,正在一棟建築物內,進行人質營救。整個過程,沒有任何聲音,所有的交流和指揮,都通過行雲流水般的手語完成。
    “A組,控製一號走廊。B組,準備從窗戶突入。發現三名恐怖分子,兩名人質。狙擊手已就位。三,二,一,行動!”
    這些複雜的指令,在他們手中,變成了一連串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的信號。隊員之間的配合,默契到了極致,仿佛他們的大腦,通過某種神秘的方式,連接在了一起。
    視頻隻有短短三十秒,但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卻讓所有學員,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絕望。
    啞巴關閉視頻,再次看向眾人。
    他伸出手,做了一個手勢。
    他先是指了指視頻裏的小隊,然後,指了指台下的學員們。最後,他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地,橫著劃了一下。
    意思,不言而喻。
    “他們,是戰士。你們,是死人。”
    殘酷的現實,讓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但是……”
    啞巴突然打出了下一個手勢。他伸出拳頭,放在自己的心髒位置,然後,猛地向上,舉過頭頂。
    這個手勢,代表著“意誌”、“決心”和“永不放棄”。
    一整天的訓練,就在這種絕對安靜和高強度的精神壓迫下度過。到了晚上,每個人的大腦都像是被塞進了一整本字典,腫脹而疼痛。手指,因為反複練習,連拿筷子都有些顫抖。
    熄燈後,宿舍裏,徐天龍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他悄悄打開戰術手電,用衣服蒙住,拿出白天發的厚厚的手語手冊,借著微弱的光,繼續苦讀。
    “搞什麽啊……”他小聲地嘀咕著,“這比學編程還難……”
    “別出聲。”黑暗中,林楓的聲音,突然響起。
    徐天龍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你……你也沒睡?”
    “睡不著。”林楓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看的那本手冊,用處不大。”
    “啊?為什麽?”
    “那是字典,不是教材。”林楓說道,“語言,不是靠背字典學會的。要靠說,靠用。”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明天開始,我們宿舍,也設為靜默區。從起床到熄燈,我們之間所有的交流,都用手語。”
    黑暗中,鐵塔那沉悶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可是……俺……俺學不會啊,俺那手指頭,不聽使喚。”
    “那就練。”林楓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卻有著一種讓人無法反駁的力量,“練到它聽使喚為止。在戰場上,敵人不會因為你手指粗,就放過你。”
    第二天,當啞巴走進教室時,他敏銳地發現,這群學員的氣氛,有些不一樣了。
    特別是以林楓、徐天龍和鐵塔三人為中心的那幾個人。他們之間,雖然依舊沉默,但眼神和手勢的交流,卻明顯多了起來。
    徐天龍向鐵塔打手勢:“你的腰帶,歪了。”
    鐵塔笨拙地回應:“謝謝。”
    林楓則向他們做了一個“集中注意力”的手勢。
    這種改變,雖然微小,卻像一顆種子,在這片死寂的土壤裏,悄然發芽。
    啞巴看在眼裏,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隻是走到白板前,調出了一張新的圖片。那是一張,包含了天氣、地形、敵人配置、任務目標的……戰術態勢圖。
    然後,他看著台下所有人,用手,打出了今天的第一個指令。
    “分組。用你們學到的東西,向我,複述這張圖上的所有信息。”
    真正的考驗,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