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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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親王因著身有殘疾的緣故,身子一直算不上好,平日裏也是日日都喝著湯藥。
    可是這驟然薨逝,就連寶琳都很是驚詫。
    明明上個月淳親王還來探望過永璉,那時候看著身子也還行,怎麽就突然走了。
    而玄燁更是如遭雷擊。
    胤祐……
    這是他回來後,第一個走在他前麵的兒子。
    前些日子這孩子還在他麵前和老五抱頭痛哭,思念他這個皇阿瑪。
    親王薨逝是大事,皇後立刻著人去內務府安排一應事宜,皇後和熹貴妃也忙碌了起來,便先讓寶琳帶著永璉去偏殿歇息一會,等著弘曆回來。
    到了景仁宮的偏殿,寶琳便發覺玄燁整個人都蔫巴巴的,耷拉著眼睛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寶琳以為他是困了,便輕輕拍著他哄他入睡。
    一旁的杜鵑和鳶尾見偏殿裏沒什麽人,才小聲說道:“福晉每次進宮請安,貴妃娘娘卻總是給福晉臉色看。”
    福晉寬和待下,無論是對府裏的妾室還是大阿哥都是盡心盡力,就連她們都替福晉覺得委屈。
    寶琳笑了笑,說道:“額娘是長輩,如今又上了年紀,咱們就別計較了。”
    弘曆又不是個事事都聽額娘話的乖寶寶,鈕祜祿氏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麽花來,她大多時候都是懶地理。
    隻不過如今她更關心的是淳親王的喪儀。
    淳親王是弘曆的親叔叔,她和弘曆自然是要出席喪禮的,而且以弘曆如今的地位,想來她也要幫著安排喪事,那永璉這她就不得空照顧了。
    玄燁如今沉浸在兒子離世的悲痛中,雖然他與胤祐父子之間算不上多麽親近,隻是如今竟也想起了不少胤祐兒時的事來,加上如今這具嬰兒的身體實在也有些不好控製,他悲從中來,還流了幾滴眼淚。
    寶琳看到了吃了一驚,連忙翻看,還以為是玄燁不舒服,玄燁看著額娘關切的眼神,少有的主動伸手要抱,寶琳抱起他哄了會,還以為是外頭亂糟糟的,把他嚇著了。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李德全從外頭進來,打了個千,給寶琳問安。
    寶琳看他一眼,問道:“李公公怎麽來了?”
    李德全滿臉堆笑:“皇上天恩,特準老奴來伺候二阿哥。”
    李德全自從上次見了永璉一麵就念念不忘,每日茶飯不思的,後來沒法子直接去求了皇後,說想去寶親王府伺候二阿哥。
    李德全如今在宮裏其實也就是榮養著,也不會真讓他去做什麽活,看著這前朝的大總管一把年紀了還忠心一片,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皇後也是為之動容,隻是這事她做不了主,隻能幫著回稟給了雍正。
    好在雍正那日心情好,大手一揮就同意了,於是今日弘曆和寶琳進宮,就順便讓他們把李德全帶回去了。
    寶琳聽到這是皇上的意思也沒再說什麽,對這事也是樂觀其成,李德全做了這麽些年的首領太監,在康熙爺身邊一點差錯都沒有,定然是個妥帖細致人,這些日子她恐怕得去淳親王府忙著,有他在永璉身邊,她也能放心不少。
    隻有玄燁扭著腦袋看向自己這個用了幾十年的老太監,心裏頗為動容。
    李德全對他的忠心確實是沒得說的。
    沒一會,弘曆就回來了,額頭上都是汗,臉色看著也不好。
    “李公公?”弘曆皺了皺眉,看向寶琳,詢問是怎麽回事。
    寶琳解釋了一番,弘曆的神色也緩和了些,既然是皇阿瑪安排的,他自然也不能說什麽。
    寶琳抱著玄燁和弘曆一塊上了馬車,她端詳著弘曆的神色,說道:“王爺,淳親王今日一早薨逝了,咱們府裏可要準備些什麽?”
    淳親王的喪禮必然是要有一個王公出麵主持的,隻是不知道雍正會安排誰。
    “皇阿瑪把喪儀交給十二叔去辦了。”弘曆顯然也是知道了這事,他揉著額頭說道:“到時咱們去祭拜一番即可。”
    寶琳點頭,明白這是不用她來操心的意思。
    玄燁還是有些鬱鬱寡歡,提不起精神來,隻是又怕寶琳擔心,隻能裝睡,結果還沒裝一會就聽到弘曆又開始跟額娘大倒苦水。
    弘曆和他這個七叔的感情不深,所以對淳親王薨逝一事倒是沒有多大的觸動,反而對今兒雍正生了大氣的事囉裏囉嗦地和寶琳絮叨。
    雍正今兒生這麽大氣,便是因為湖南的那個曾靜案。
    這個曾靜案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在民間散布謠言之事,給雍正編了十條大罪,從北京到廣西廣為流傳,分別是——
    謀父,逼母,弑兄,屠弟
    貪財,好色,酗酒,□□
    懷疑誅忠,好諛任佞。
    這十條大罪一羅列下來,別說雍正了,就連一邊裝睡的玄燁都驚呆了。
    尤其是當聽到弘曆說,此等謠言是已經獲罪的老八和老九的奴才們流放至廣西時,一路上散播的時候,玄燁腦門子上的黑線已經快要掉下來了。
    這是直接洋洋灑灑流傳了大半個大清朝啊。
    胤禛……真是倒黴催的了,玄燁都有點憐愛這個兒子了。
    據弘曆所說,養心殿裏是人仰馬翻,什麽折子,瓷器,字畫都滾了一地,雍正指天誓地地大罵早就已經圈禁而死的胤禩和胤禟,說他們是冤孽,死了都不消停。
    玄燁:……
    今天這一連串的消息真是對他這小小的身體傷害太大了。
    而且胤禩和胤禟被革去宗籍,撤去黃帶子,早就不在玉碟上了,所以哪怕是弘曆也隻能稱呼他們為阿其那和塞思黑。
    玄燁的耳朵豎起來,阿其那和塞思黑?
    聽弘曆的意思應當是指胤禩和胤禟,他又想起老五和老七在他跟前哭訴時,曾說過胤禩和胤禟被革去宗籍,既然沒了宗籍那確實是要改了名字。
    隻是這兩名字……
    也不知道是誰給起的。
    不過如今老七薨逝,老四這又焦頭爛額被人按了這十條大罪在頭上,玄燁這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些兒子們真是各有各的慘。
    弘曆也是覺得頭大,皇阿瑪對這曾靜一案的反應比他預想的實在是強烈太多了。
    雍正心裏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委屈。
    自從登基以來,他是夙興夜寐宵衣旰食,沒日沒夜地搞改革,推新政,得罪人的事,影響聲名的事他是一點也不在乎,隻要能豐盈國庫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他都一力推行了,結果竟然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雍正心裏苦啊!
    方才拉著怡親王,張廷玉和弘曆是倒來倒去地一一駁斥這所謂的十條大罪,把三個人整地有些頭暈腦脹。
    而回了寶親王府之後,弘曆沒想到府裏也是一片雞飛狗跳。
    金氏小產了,還是和高側福晉推搡間摔了。
    一聽聞這個消息,寶琳都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弘曆的神色,果然是皺緊了眉頭,怒氣已經開始翻湧了。
    寶琳麵色不變,吩咐鳶尾帶著李德全先送永璉回去,自己則柔聲說道:“王爺,咱們先去看看金妹妹,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再細細查查,讓人回稟可好?”
    弘曆臉色微微緩和了些,說道:“福晉考慮地周到,就這麽辦吧。”
    兩人去了金氏院子,裏頭也是亂糟糟的,幾個格格們正在外頭等著,尤其是高氏一臉焦急地揪著帕子,她也沒想到這金氏竟然有了身孕,否則她再怎麽生氣都不可能推她那一把。
    弘曆和寶琳來了,眾人都起身行禮問安。
    弘曆聽著裏頭時不時傳來的金氏的慘叫聲,眉頭就沒鬆開過,他擰著眉揮了揮手,坐到了上首,寶琳也跟著坐到了他的身旁。
    “怎麽回事,怎麽就搞成了這副樣子?”
    高氏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地先是直接認錯:“是妾身的不是,不知曉金妹妹有了身孕,今兒一早在院子裏撞上,金妹妹言語之間諷刺妾身,妾身這才氣急了,推了她一下,沒成想……”
    “妾身不敢推諉,還請王爺和福晉責罰。”
    金氏和高氏之間的過節無非就是前幾日金氏語出不遜,拿寶琳給富察格格請封的事出來興風作浪,因著這事發生在院子裏,四周的奴才們多,所以一核實就知道高氏沒有扯謊,確實是金氏先挑釁在先。
    而且金氏有孕連她自個也不知道。
    加上弘曆本就因為金氏嘴上沒把門的,害得他在福晉麵前丟了臉而對她不滿,所以聽完事情始末,雖說還是為這個沒了的孩子傷心,對金氏倒也沒有多少憐惜之情了。
    寶琳看了半晌,也揣摩出弘曆的意思,於是說道:“王爺,依妾身看今兒也是誤會一場,不如就讓側福晉抄寫百遍佛經為金妹妹腹中的孩子祝禱,至於金妹妹畢竟是失了孩子,先前的禁足和月例銀子就免罰了吧,讓她好好養著身子。”
    弘曆也覺得這樣處置不錯,他也忙著處理曾靜案的事,便直接起身離開了,把這一大堆爛攤子都丟給了寶琳。
    蘇氏在底下小聲和珂裏葉特氏說道:“福晉還真是心疼側福晉,就這麽輕輕放過了。”
    珂裏葉特氏沒說話。
    高氏眼哭地紅腫了一片,上前兩步說道:“多謝福晉。”
    寶琳拍了拍她的手,無奈地說道:“以後不要再同人動手了,像什麽樣子,今兒也當是給你個警醒。”
    高氏連忙點頭,今天這一遭也是差點把她的魂給嚇跑了。
    寶琳在這多留了一會,直到太醫出來回稟金氏的情況已經穩定,睡過去了,寶琳這才離開。
    今兒她也算是累了一天,一回到正院就卸了釵環首飾,芙蓉和杜鵑服侍著她沐浴了之後,雖然還不到睡覺的時辰還是直接換了寢衣,在榻上撿了本話本子看著玩。
    “福晉,奴婢看李公公對咱們二阿哥真是盡心盡力。”芙蓉坐在腳踏上鏽花,說道:“今兒一來,他便仔細查看了偏殿裏二阿哥入口的,貼身的東西,幾個嬤嬤也都仔細盤問過。”
    寶琳笑了笑:“李公公打小就服侍康熙爺,如今咱們永璉也算是沾上他太爺爺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