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意識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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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耳的警報聲像無數把冰錐,狠狠紮進薑墨的耳膜,與門外迅速逼近的嘈雜腳步聲、對講機的電流噪音混合成一首追魂索命的交響曲。手電筒的光束已經開始在辦公室門下方的縫隙處晃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絕境!
    薑墨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手中那枚仍在散發幽藍光芒、仿佛在無聲嘲笑著他的晶體片燙得灼手。左眼傳來的劇痛幾乎讓他視野發黑,林振宇幽靈殘留的狂亂警告意念還在腦中衝撞:“…逃…快逃…!”
    逃?往哪裏逃?
    物理上的出路似乎已被徹底封死。但……如果常規的路徑走不通呢?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孤注一擲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混亂的思緒——既然這隻“瞑瞳”能看見幽靈,能捕捉意識的殘屑,那麽……它能否回溯時間?哪怕隻是讀取這片空間裏,烙印在物質之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過去的影像?
    就像讀取存儲介質上殘留的磁信號!
    沒有時間猶豫了!門把手已經被從外麵轉動,發出“哢噠哢噠”的暴力撬動聲!
    薑墨猛地將後背死死抵住牆壁,雙手緊緊握住那枚發燙的晶體片,仿佛它是連接過去的一個媒介。他閉上右眼,將全部的精神力、全部的意誌,如同擰緊的發條般,瘋狂地灌注到左眼之中!
    “給我……看!”他從牙縫裏擠出嘶啞的低吼。
    “嗡——!!!”
    左眼仿佛化作了一個能量漩渦的中心!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劇痛排山倒海般襲來,視野瞬間被一片刺目的銀藍色光芒徹底吞噬!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從身體裏強行抽離,投入了一條由無數破碎光影和雜亂聲音構成的、湍急奔騰的時間之河!
    無數模糊的、扭曲的影像碎片如同快進的電影膠片,在他眼前瘋狂閃爍、翻滾——
    林振宇坐在辦公桌後,眉頭緊鎖,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擊,似乎在處理緊急事務…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樓下的城市燈火,背影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拿起桌上的內部通訊器,似乎想聯係誰,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這些影像模糊不清,聲音混雜難辨,像是信號不良的舊電視。薑墨感覺自己的大腦如同超載的處理器,隨時可能因為處理這海量的、無序的信息而崩潰。
    但他死死咬著牙,憑借著一股不屈的執念,強行在這片混亂的信息洪流中,朝著某個特定的時間節點——案發前的最後幾分鍾——奮力“回溯”!
    眼前的影像流速開始減緩,變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到林振宇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猛地從座位上抬起頭,看向辦公室門口的方向。他臉上的表情不是驚訝,而是……一種混合了警惕和某種“果然來了”的複雜情緒。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影像在這裏出現一陣劇烈的波動,仿佛受到了強烈幹擾,門口的身影極其模糊,隻能勉強看出一個大致的人形輪廓,沒有任何清晰的細節。)
    林振宇看著那個走進來的人,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似乎想說什麽,但來人動作極快!
    隻見那個模糊的人影,以一種快得超出常人反應的速度,猛地抓起了林振宇辦公桌上那個沉重的水晶創新獎杯!(獎杯的細節在影像中反而異常清晰,棱角分明,在燈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
    沒有對話,沒有遲疑。
    模糊人影手臂揮動,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厲,用獎杯厚重的底座,狠狠砸向了林振宇的頭部側方!
    “砰!”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撞擊聲,仿佛直接在薑墨的腦海深處炸響!
    林振宇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完整的慘叫,身體就像被抽掉了骨頭般,猛地向一側歪倒,額角瞬間迸裂開,鮮血汩汩湧出。他眼中的神采急速黯淡,充滿了極致的驚愕、痛苦,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被背叛的絕望?
    影像在這裏劇烈地扭曲、晃動,如同信號即將中斷。薑墨拚命集中精神,想要看清那個凶手的臉,哪怕隻是一個側影,一個特征!
    但凶手的麵容始終籠罩在一團詭異的、不斷蠕動的馬賽克般的陰影之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刻意幹擾、遮蔽著他的真容!隻能隱約感覺到,那陰影之下,似乎透出一雙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
    緊接著,影像快速切換。模糊人影扔下沾血的獎杯,動作麻利地開始在辦公室內翻找,似乎在急切地尋找某樣東西。最終,他/她的目光鎖定了辦公桌的抽屜,也就是隱藏著那枚晶體片的地方……
    就在薑墨即將看到凶手是否找到晶體片的關鍵時刻——
    “轟!!!”
    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被外麵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木屑飛濺!
    刺眼的手電筒光束如同利劍,瞬間刺穿了昏暗的室內,齊齊聚焦在背靠牆壁、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手中還握著一枚發光物體的薑墨身上!
    “不許動!”
    “舉起手來!”
    “發現入侵者!”
    數名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衝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和能量武器的激發器,死死對準了薑墨!
    與現實連接的感官如同潮水般倒灌而回,那洶湧的意識殘影洪流被粗暴地切斷!
    “呃啊!”薑墨痛苦地悶哼一聲,左眼的銀藍光芒如同斷電般驟然熄滅,劇烈的脫力感和靈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他幾乎無法站穩,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全身。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案發的經過!凶手是用獎杯襲擊了林振宇!但是……臉!最關鍵的臉,沒有看清!
    “抓住他!”安保隊長厲聲喝道,兩名隊員立刻上前,粗暴地將虛脫的薑墨從地上拽起,反剪雙手,戴上了比上次更加沉重冰冷的手銬。
    那枚引發警報的晶體片,也被當做重要證物,迅速收繳。
    薑墨沒有反抗,也無力反抗。他任由對方擺布,腦海中依舊翻騰著剛才看到的驚悚畫麵——揮落的獎杯,飛濺的鮮血,林振宇絕望的眼神,還有那張……被無形陰影遮蔽的、冰冷的臉。
    這一次,他不再是偶然出現在現場的嫌疑人。
    他是深夜破壞現場、觸發機密警報、手持可疑物體的現行犯。
    證據,似乎對他更加不利了。
    但在他心中,一個微弱的火苗卻開始燃燒——他找到了方向。凶手,就在公司內部,而且,很可能是一個林振宇認識,甚至……意想不到的人。
    隻是,他還有機會,將這個發現告訴別人嗎?
    冰冷的金屬手銬深深嵌入腕骨,帶來的痛感遠不如左眼深處那仿佛腦髓都被攪動過的持續鈍痛。薑墨被兩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員一左一右死死架著,幾乎腳不沾地地被拖拽出林振宇的辦公室。他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虛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太陽穴針紮似的悸動,過度透支“瞑瞳”能力帶來的反噬,如同潮水般不斷衝擊著他殘存的意識。
    “報告控製中心,目標已控製,重複,目標已控製。”安保隊長對著對講機沉聲匯報,同時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如臨大敵。“發現可疑物品一枚,已收繳。請求指示下一步行動。”
    走廊裏燈火通明,更多的安保人員從其他樓層趕來,將這片區域圍得水泄不通。看到被押解出來的薑墨,不少人臉上都露出驚愕和難以置信的表情。幾個小時前才被保釋離開的“頭號嫌疑人”,竟然在深夜以這種方式,重新出現在核心命案現場?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薑墨無力地垂著頭,散亂的劉海遮住了他緊閉的雙眼。他不敢睜開,尤其不敢睜開左眼,那裏麵仿佛還殘留著回溯意識殘影時帶來的信息過載的灼燒感,以及林振宇被重擊時那絕望眼神的烙印。身體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連站立都需依靠兩旁安保人員的支撐。
    “直接送看守所!嚴加看管!”對講機裏傳來上級冰冷而果斷的命令。
    沒有多餘的審訊,沒有程序上的周旋。他深夜潛入、破壞現場、觸發最高級別警報的行為,已經將自己徹底釘死在了“危險分子”的恥辱柱上。
    就在他被粗暴地推搡著,走向電梯口時,異變再生!
    或許是劇烈的情緒波動,或許是那枚被收繳的晶體片在近距離與他分離時產生的某種能量擾動,又或許是他過度使用的左眼在失控邊緣的最後一次“回光返照”——
    一股完全不受他控製的、尖銳至極的能量脈衝,猛地從他左眼深處炸開!
    “啊——!”薑墨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短促痛呼,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迫使押解他的安保人員都下意識地加大了力道。
    與此同時,一段極其短暫、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帶著強烈臨場感的“意識碎片”,如同被強行塞入腦海的幻燈片,轟然閃現!
    【視角是仰視的,帶著劇烈的眩暈和疼痛感。】(這是林振宇倒下前的最後視角!)
    【那個模糊的、籠罩在陰影中的凶手身影,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凶手似乎完成了在抽屜裏的翻找,手裏拿著……不止一樣東西!除了那枚晶體片,似乎還有一個……非常小的、深色的、形狀不規則的……】
    影像在這裏猛地卡住,細節無法分辨。
    【然後,凶手做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動作——他/她抬起那隻沒拿東西的手,不是去確認林振宇是否死亡,也不是擦拭痕跡,而是……用指尖,飛快地在自己的左手腕內側,某個看不見的位置,輕輕“點按”了三次!】
    這個動作非常快,非常隱蔽,帶著一種熟練的、仿佛某種確認或啟動流程的意味!
    【緊接著,就在凶手點按之後,他/她周身那原本就模糊的輪廓,仿佛信號受到幹擾的全息影像,開始出現極其細微的、水波紋般的“失真”和“抖動”!】
    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左眼的劇痛和那股不受控製的能量脈衝也瞬間消退,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這段新的信息,卻像一把鑰匙,猛地插入了薑墨混亂的思緒中!
    點按手腕?周身輪廓失真?
    這不像是一個普通人類凶手的行為!這更像是在……啟動某種裝置?或者在進行某種……身份確認、狀態激活?
    那個“失真”的效果,與他回溯時看到的、凶手麵容被陰影遮蔽的現象,以及之前那個黑影穿牆而走的詭異能力,隱隱對應上了!
    凶手……可能不是常規意義上的人!或者說,他/她借助了某種極其先進的、能夠幹擾視覺感知、甚至實現短距離相位轉移的科技裝備!
    這個猜測讓薑墨渾身發冷。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所麵對的,是一個科技水平遠超想象、行事手段詭異莫測的敵人!
    “走!磨蹭什麽!”安保人員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打斷了他的沉思。
    薑墨被踉蹌著推入電梯。在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他用盡最後力氣,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穿透人群的縫隙,死死地盯了一眼那間剛剛離開的、依舊殘留著死亡與謎團的辦公室。
    獎杯……點按手腕……輪廓失真……
    這些破碎的線索,如同散落的拚圖,在他腦中瘋狂旋轉。他感覺自己觸碰到了冰山的一角,但隱藏在水下的部分,卻更加龐大、更加黑暗。
    電梯開始下行,失重感傳來。
    這一次,等待他的,恐怕不再是簡單的審訊和拘留了。
    他閉上眼,任由疲憊和痛楚將自己吞噬。左眼在眼皮下不安地悸動著,仿佛在預示著,這場圍繞“眼睛”和“數據”的風暴,遠未結束,反而因為他這次冒險的夜訪,被推向了更加凶險的境地。
    而他,這個擁有“瞑瞳”的程序員,已然深陷漩渦中心,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