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爺爺，爺爺起床啦，都卯時四刻了！”
    天才微微亮，不過卯時中的時候，穿著一身碎花裙的陸明月就燒好了一鍋熱水，把爺爺叫醒以後，便將家裏的板車給推了出來。
    板車顏色深沉，看上去呈暗褐色，隱隱還有一股繚繞不散的腥味兒。
    “明月啊，今早吃什麽？”
    已經五十多歲的陸老頭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身上披著一件泛黑的褂子，擦著眼角對正在灶房裏忙碌的陸明月問了一句。
    “爺爺，今天早上我們吃青菜粥，還有煮雞蛋！”
    陸明月今年才七歲，隻能踩在凳子上才能將鍋裏的菜粥給盛起來，陸老頭隻是看了一眼，便走到板車旁邊，拿起一捆柳條抽打起來。
    “啪~啪~啪~”
    清脆的聲音在院子裏響徹起來，陸明月早已習以為常，將兩碗粥和一疊小鹹菜給放在堂屋以後，還把兩個煮雞蛋給敲碎了殼，耐心的剝了起來。
    “爺爺，熱水在灶房裏呢。”
    陸老頭足足抽打了一刻鍾的板車，那一捆柳條都被抽斷了，他才去灶房裏洗了臉，回到堂屋坐了下來，接過了陸明月遞過來剝了殼的煮雞蛋，咬了一口之後才笑著說道：
    “吃吧。”
    爺孫倆吃了早飯，陸老頭掏出旱煙抽了起來，由著陸明月收拾碗筷。
    等到辰時的時候，陸老頭才就著桌簷敲了敲煙鬥，對陸明月說道：
    “走吧，去把我那東西拿過來，今兒個砍頭的是那沈員外家的小少爺呢。”
    “哎！”
    陸明月應了一聲，甩著一雙小短腿麻溜兒的去了裏屋，將爺爺放在櫃子裏的一個包裹給取了出來。
    打開包裹看了一眼，裏麵是一張黑色的布，用來包裹屍體的。
    陸明月知道，這塊布看著普通，可卻是爺爺的家傳寶貝。
    不知道傳了多少代了。
    總之，隻要是用這塊布包裹起來的屍體，無論是被淩遲處死的，還是被砍了頭的，又或者是被腰斬的……
    那鮮血都不會滲透出來，不至於沿著菜市口灑了滿街。
    所以，爺爺對這塊布看得很寶貝。
    要不是陸明月長大了，爺爺又沒辦法成親，想著以後要靠她養老送終，陸明月還碰不到這塊布呢。
    ——這話是陸老頭在陸明月五歲的時候對她說的。
    而陸明月，是一個穿越者。
    隻是她的運氣不太好，別人穿越不是世家女就是團寵。
    再不濟還能開掛穿個書。
    她呢？
    她穿越成了一個被遺棄的孤兒！
    天知道當初陸明月從繈褓中睜開眼，看見自己置身在冰天雪地的時候，是有多麽的絕望！
    萬幸陸老頭是個好人，將她給撿了回家，還給她買了一隻母羊回來，就用羊奶喂著她，她就在這陸老頭家裏長大了。
    而在長大那些年，陸明月從陸老頭的自言自語中漸漸了解，這個曆史書中不存在的古代世界有多麽艱難。
    窮人家賣兒賣女都是常態，更別說是丟棄她這麽個女嬰了。
    所以，對於陸老頭，她是真將對方當做爺爺來對待的。
    因為陸老頭比她前世那個重男輕女的爺爺對她還要好！
    “爺爺，我們現在就去嗎？”
    收回這一瞬間的思緒，陸明月將黑布給收了起來，抱在懷裏跑出了裏屋，走到爺爺身邊問道。
    “嗯，現在就去！”
    陸老頭應了一聲，將包裹拿過去掛在背上，這才推著那輛板車，帶上陸明月，往城西的菜市口的走去。
    在大業朝這個古老的王朝，凡城西所在，大多都是鄉人聚集的菜市口。
    天不亮的時候，城西就聚集了不少人。
    有進城賣菜的城外鄉民，也有早起買菜的城中百姓。
    所以每當有窮凶極惡之徒需要被斬首示眾的時候，城西就是首選之地。
    可以最大程度起到警示世人的作用。
    “往常那些作奸犯科之輩，都是午時斬首的，今天沈員外家的小少爺倒是個例外了。”
    一邊迎著還未散去的晨霧走向菜市口，陸老頭一邊對陸明月說道，腦海中回蕩著昨日那衙門捕快的叮囑：
    “陸老頭，明日辰時初刻便來，你可別錯過時間了！”
    作為一個收屍人，陸老頭的生計全都靠了衙門裏的打賞，自然不敢怠慢了衙門公人的吩咐。
    而今明月都七歲大了，盡管他才五十五歲，可卻多半沒幾年的活頭。
    雖說明月願意繼承他這門收屍的手藝，可陸老頭還是希望能給明月招個贅，若是能夠生個一兒半女，他也不至於再跟當年收留他的那個爹一樣，臨死都看不到子孫繁茂。
    想到這些，陸老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打量著兩旁店鋪的小丫頭，老臉上也不免多了些笑容。
    這丫頭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麽多好奇，明明都是走了幾年的街道了，每次從這兒過的時候她都看不厭兩旁的鋪子。
    “再過兩年就得給明月說親了，等她長大點兒，我也能看著她招贅進門……”
    陸老頭暗暗想到，帶著陸明月來到了菜市口。
    “你們爺孫倆就在旁邊候著吧。”
    “是。”
    爺孫倆麵前站著一個負責清場的衙門捕快，手按刀柄，麵容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不再言語。
    “縣尉大人到！”
    卯時末，在十來個捕快的護衛之下，一個穿著黑色官服的方臉男人走了過來，坐在了城西菜市口常年斬首的監斬官高台上麵，拿起令牌便往台下一扔。
    “當啷~”
    盡管已經跟著爺爺來了很多次，可聽見那行刑令牌落地的聲音，陸明月還是忍不住往爺爺身後躲了躲。
    “時辰已到，即刻行刑吧！”
    縣尉大人一聲令下，頓時便有兩個捕快押著一個身穿囚衣，渾身染血，被鎖鏈洞穿了琵琶骨的玉麵青年走到台下。
    “沈玉郎，爾身為陽關縣人士，竟敢殘忍虐殺本縣良家女子八人，視人命如草芥，罄竹難書，你罪不容誅！”
    看著台下的青年，陽關縣尉冷聲道出了此人所犯罪行，引得周圍那些百姓鄉人們指指點點。
    “哈哈哈，姓秦的，我已經修煉出後天靈府，即將踏入仙門，成為仙門修士！”
    然而那青年此刻卻忽然狂笑起來，開口嗬斥台上的陽關縣尉，言辭間滿是陰森冷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