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似乎永無止境。
    楚晏拉著母親和妹妹，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密林中艱難穿行。肋下的傷口每一次牽扯都帶來鑽心的疼痛，寒冷更是無孔不入，幾乎要將血液都凍結。靈脈破碎的反噬和神魂的透支，像沉重的枷鎖，拖拽著他的每一步。
    柳氏和楚瑤的狀況更糟。她們隻是普通人，體力早已耗盡，全憑一股不願拖累楚晏、不願死在這裏的意誌力強撐著。楚瑤甚至開始低聲囈語，顯然是凍得有些神誌不清了。
    必須立刻找到避寒之所，否則不等追兵找來，他們自己就要凍死在這荒山野嶺。
    楚晏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壓榨著幾乎幹涸的神魂之力，如同最精細的雷達，感知著周圍的環境。他在尋找，尋找任何可以藏身的山洞、岩縫，同時也在警惕地感知著那絲微弱的、源自鐵箱的共鳴是否還在——那代表著黑牙寨的人是否帶著箱子追近了。
    幸運的是，那共鳴感並未增強，反而似乎因為距離拉遠而變得更加模糊不清。看來石坳裏的混戰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或者那箱子落在了某方手裏，並未立刻追來。
    不幸的是，這片山林仿佛被冰雪徹底封凍，找不到任何顯而易見的庇護所。
    天色越來越暗，溫度急劇下降。
    “晏兒……娘……娘走不動了……”柳氏的聲音氣若遊絲，腳步踉蹌，幾乎要癱軟在地。
    楚瑤更是眼神渙散，全靠楚晏半拖半拽。
    楚晏的心不斷下沉。難道剛剛掙脫死局，又要葬送在這嚴寒之中？
    就在他幾乎也要絕望之際，目光掃過左前方一片被厚厚積雪覆蓋的陡坡時，忽然停住了。
    那裏的積雪……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起伏？像是……曾經坍塌過？
    而且，在那片積雪的下方，他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於風雪的……氣流？
    有縫隙！
    楚晏精神一振：“娘，再堅持一下，前麵可能有地方避風！”
    他攙扶著兩人，艱難地挪到那片陡坡下。仔細看去，果然發現積雪之下，幾塊巨大的岩石交錯疊壓，形成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約半人高的狹窄縫隙！那微弱的氣流，正是從縫隙深處透出！
    洞口很可能被之前的雪崩或落石掩埋了大半！
    楚晏讓母親和妹妹靠在一旁，自己則忍著劇痛，用手瘋狂地扒開洞口的積雪和鬆動的小石塊。手指很快被凍得麻木，被尖銳的石頭劃破，鮮血淋漓，但他仿佛毫無知覺。
    扒開表層積雪後，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洞口露了出來！裏麵似乎還有空間！
    “有……有山洞！”柳氏看到希望，也恢複了一點力氣，幫忙清理。
    很快，洞口被清理得稍大一些。裏麵吹出的風帶著一股陳腐的泥土氣息，但並不悶窒，說明有空氣流通，可能還有其他出口或縫隙。
    “我先進去看看。”楚晏低聲說，從懷裏摸出之前藏起的、唯一一小截舍不得用的火折子——這是從那輛破馬車上找到的遺落之物。
    他晃亮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隻能照亮眼前一小片範圍。他匍匐著鑽了進去。
    洞口狹窄，但進去之後內部空間稍大，足以讓人彎腰站立。火光搖曳，映照出這是一個不大的天然石洞，大約兩三丈見方，洞壁粗糙，地上是厚厚的灰塵和一些枯枝敗葉。最深處，似乎還有一個更小的拐彎，不知通向何處。
    洞裏空氣冰冷，但確實比外麵風雪呼嘯好了無數倍。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野獸居住的痕跡。
    安全！
    楚晏心中一鬆，幾乎癱倒。他返回洞口，將母親和妹妹先後拉了進來。
    一進入洞內，隔絕了刺骨的寒風，三人幾乎同時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
    楚晏顧不上休息，立刻檢查洞口，用一些石塊和之前扒開的積雪小心地將入口重新遮掩堵塞一番，隻留下一個小小的通風口，既避免被發現，也能抵禦寒風。
    做完這一切，他才真正鬆懈下來，靠坐在洞壁上，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肋下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晏兒，你的傷……”柳氏緩過氣來，立刻擔心地湊過來，看到兒子慘白的臉色和染血的衣衫，眼淚又落了下來。她撕下自己內裙相對幹淨的布條，想要替他包紮。
    “沒事，皮外傷。”楚晏搖搖頭，任由母親處理傷口。他的目光，卻投向了洞穴深處那個黑暗的拐角。
    火折子的光芒有限，照不到那裏。
    但就在剛才，他進入洞穴的瞬間，除了找到庇護所的安心感之外，他還捕捉到了另一絲極其異常的感覺。
    這個洞穴……太“幹淨”了。
    不是指沒有垃圾，而是指……能量場。尋常荒獸洞穴，總會殘留一些腥臊氣息或微弱妖力；天然石洞，也多有陰濕之氣或礦物輻射。
    但這個洞，卻給人一種“中和”、“空寂”的感覺。仿佛所有的能量波動都被某種東西撫平、吸收了。
    而且，那絲微弱的、不同於風雪的氣流，正是從那個黑暗的拐角後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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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裏有什麽？
    楚晏心中一動。他想起之前感受到的鐵箱共鳴，以及自己破碎靈脈的異動。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或許，機遇就藏在絕境之中？
    火折子嗶啵作響，光芒漸漸微弱，即將熄滅。
    “娘，你們待在這裏，絕對不要出聲，我再去裏麵看看。”楚晏低聲囑咐，掙紮著站起身。
    “晏兒，裏麵黑，危險……”柳氏擔憂地抓住他的胳膊。
    “沒事，很快回來。”楚晏拍拍母親的手，語氣不容置疑。
    他深吸一口氣，壓住身體的抗議，邁步走向那片黑暗。手中即將熄滅的火折子，是他唯一的光源。
    越靠近那個拐角，那種“空寂”感就越發明顯。甚至……他破碎的丹田深處，那死寂的靈脈碎片，再一次發出了極其微弱的、幾不可察的震顫！
    不是鐵箱那種帶有吸引力的共鳴，而是一種……仿佛回到了某種“原點”的、舒緩的脈動？
    楚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小心翼翼地轉過拐角。
    火光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熄滅，陷入絕對的黑暗。
    但就在光明消失的前一刹那，楚晏的眼角餘光似乎瞥見，在拐角後的狹窄洞窟盡頭，地麵上，仿佛刻著什麽巨大的、無比複雜的圖案的一角……
    而在絕對的黑暗降臨後，他的感知卻變得更加清晰。
    他“感覺”到，在那圖案的中心，似乎靜靜地躺著一樣東西。
    一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卻純正平和的、仿佛能撫平一切創傷和躁動氣息的東西。
    那氣息，讓他破碎的靈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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