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虹鎮，視野所見滿目瘡痍，建築沒有一處完好。
    所有受傷的夜歸軍士，皆在臨時搭建的棚子內治療，受傷程度大小不一，有的帳篷時不時還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
    而在一塊空地上，數十張白布蓋住了底下的人，幾名看守都沉默的看著，連個交流都沒有。
    “這些……”哥舒臨看向了一臉嚴肅的夢英，麵對這樣的情況他有些迷惘，隻能從他人身上尋求答案。
    “就算是麵對殘像，都會有夜歸軍死亡，更不要說是遇到了兩個中層級的共鳴者。”
    夢英的語氣透著幾分冷峻，然而哥舒臨卻感到，那並非冷漠，而是一種接納與釋懷。
    幾名看守的士兵見到哥舒臨等人，仿若陡然驚醒，匆忙地行了禮。
    緊接著，他們的目光落在了辛夷手中抱著的軀體上，那上麵布滿了仿佛被灼燒過的痕跡。
    盡管已難以辨認原本的容貌，但在場眾人皆知其身份，他們內心對此也早有預期。
    “有適合的空地嗎？”辛夷淡淡地說著，臉上麵無表情，隻是雙眼沒了生氣。
    “有的，辛夷大人。”在其他夜歸士兵疑惑之際，一名機敏的士兵讀懂了她的意思，於是便指了一個方向。
    “感謝。”辛夷略微遲疑了一下後，便再開口道：“再麻煩你帶路了。”
    不久後，幾人來到了一棵鬆樹前。
    附近有些荒涼，大片麵積空無一物，目光所及連雜草都有些稀疏。
    隨後辛夷拔出了刀往地上一刺，轉瞬間一個坑洞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辛夷身姿輕盈地跳了下去，將淩隸的身軀放在了底下，便往回跳了上來。
    “師弟，幫我點燃吧。”對於師姐突然冒出來的話，哥舒臨有些感到不可思議，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夢英察覺到了他的質疑，便在一旁解釋：“強大的共鳴者死亡後會形成回音，時間長了會化為殘響。“
    ”而生前越強的共鳴者，形成的殘響越恐怖，不管是被殘像吞噬還是同化，都會有非常糟糕的後果。”
    “所以一般這樣的人死了，都會由自己的戰友或親人送別，讓他們能夠真正的安息。並且至少在離開這個世界以後，也不要變成傷害自己珍視之人的存在。”
    哥舒臨對於這些科學的東西一直很頭疼，就算夢英解釋了他還是聽不太懂，隻知道不這樣做會造成很糟糕的結果。
    “所以……”哥舒臨猶豫了片刻後，有些懷疑地問：“這件事由我來做最適合嗎？”
    夢英歎了口氣，不管在旁邊拉著她的手快睡著的椿，抬頭望向了天空。
    “不想做也能我來代勞，但一般是以親近的順序來算的。居義不在這裏，辛夷下不了手，接著關係最近的就是你，所以你師姐才會有了這樣的提議。”
    哥舒臨萬沒料到，竟是如此緣由。
    然而細思之下，令尹大人實無欺騙自己之必要，如此，自己確無理由拒接此任務。
    “好的，交給我吧。”語畢，紫黑色的火球落到了坑洞內，將淩隸連同那把白色石質的槍給點燃。
    辛夷就站在旁邊看著，全場不發一語。
    隻是從她幾近幹涸的眼眸中，看到了火光映射出來的倒影，在其中熊熊燃燒。
    這就是屬於強大共鳴者的宿命，連同死後的遺留都必須消除幹淨，一絲一毫都不能留下，否則會成為致命的恐怖。
    “這火，真的挺不講道理的。”夢英由衷地感歎道。
    正常來說殘響是要另外消除的，結果哥舒臨這火在沒有斷絕的情況下，居然把其遺留的殘響給一同消除。
    夢英此刻隻覺得這小子當真可怕，如果說他也是某個歲主的共鳴者，說不得自己也會信。
    “師弟，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能不能也為我送別。”最後一縷火苗熄滅之際，辛夷驀地對哥舒臨說出這番話。
    哥舒臨眉頭不由自主地緊蹙，對於如此前景，他並非未曾設想，然而由本人親口道出，仍不免令人心生沮喪，乃至不適。
    “我不知道。”哥舒臨其實有些不高興，他總覺得辛夷這話，多少有些讓他不舒服。
    氣氛在此瞬間變得又有些緊張，辛夷似乎也沒有料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因此看著她師弟的眼神，有些失落與迷惘。
    望著麵色憔悴的辛夷，哥舒臨態度還是不知不覺地軟化。細想後，才發覺到自己有些情緒化了，對於師姐的回答有些不妥，這樣回答確實不太應該。
    “對不起。”哥舒臨一口氣到了咽喉，有些艱難地吐了出來，“我不應該這樣表達自己的情緒。”
    “我想說的是，比起想著為你處理後事，我更想在這樣的事發生之前，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哥舒臨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微笑，隻是強行表現之下，臉色有著說不出的難看。
    看著自己師弟這樣的表情，辛夷不自覺地破涕為笑，並感覺心裏有些暖暖的。
    “意外和明天，不曉得哪個先來。”哥舒臨看向了一旁的夜歸青年和淵武，“可能我們都做了最好的努力和選擇，隻是結果依舊不盡人意。”
    “沒有人能代替他人痛苦，更沒有人能代替他人歡笑。”
    哥舒臨能感受到，不管是淵武還是那名青年，對於淩隸的死都是難過的，卻依然能保持歡笑。
    或許這是自己師姐一個解不開的結，每個人麵對心痛的表現不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互理解。
    有人選擇了沉默，有人選擇了釋然，也有人選擇放肆宣泄。
    這都是人對於消耗情緒方法的抉擇，並沒有絕對的好與壞，隻有能不能過去的坎。
    辛夷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師弟的意思，頭比先前更低了下去。
    她不可能因此釋懷，但她必須學著去接受，每個人有不一樣麵對失去的方法。
    然而當她想要道歉時，卻見到哥舒臨將她攔著，並且對她說：“沒有人需要為了自己的痛苦而道歉。”
    辛夷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將這個人小鬼大的師弟抱緊，然後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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