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丕熙微微一笑：“或許，是因為妹妹讀書好的緣故吧。”
    “讀書？”吳雙卿的眼睛亮了一瞬。
    顧丕熙點點頭：“雖然女子讀書不能科考入仕，但讀書確實可以讓人明理智慧。”
    這邊，顧知蘭和崔閱一前一後走著，經過一處山頭，上坡路上放慢了腳步。
    顧凡是個小機靈鬼，他適時地拉住阿娘和哥哥，讓他們放緩了腳步，好給姐姐和崔閱創造獨處空間。
    因此，顧知蘭登上山頭一回頭，那三個人影小小的落在山腳下，還慢吞吞地跟烏龜一般。
    她迎著風，回頭問崔閱：“崔公子為何會來西望村？”
    崔閱掏出那本注解：“我幫掌櫃的給你送樣書來，讓你看看可有什麽地方要修改？”
    顧知蘭聞言便翻動書頁，笑了笑說道：“挺好的，沒什麽要改的了。”
    崔閱又問道：“你後麵怎麽打算，除卻論語注解，四書還有孟子、中庸、大學，你可要繼續寫注解？”
    顧知蘭回眸一笑：“現在錢到手了，我準備閉關一段時間，好好帶著兄弟倆準備縣試。”
    此刻陽光正好，顧知蘭回眸的一瞬間，眼神清澈似小鹿，耳墜迎著風叮當作響，仿佛山間清泉，而她的聲音也如同泉水一般清脆悅耳。
    崔閱整個人都呆住了，心像被什麽東西驀然撞了一下，心髒漏跳了一拍。
    旋即反應過來顧知蘭的話，不由有幾分失望，這麽說來，直到明年開春，他或許都見不到顧知蘭了。
    顧知蘭一指不遠處：“前麵便是我家，崔公子留步，再會。”
    平地裏刮起一陣漫天黃沙，崔閱看著顧知蘭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黃沙之中，心底是說不出的惆悵。
    初九走上前來，搖搖頭說道：“顧小娘子這人不行，真不地道，公子你幾次三番幫她，她連個謝都沒有，這人不值得交朋友。”
    崔閱掃了初九一眼，說道：“我沒打算跟她交朋友。”
    “啊？”初九吃驚。
    不交朋友，為啥收下她的注解，明明可以不收的，為啥專程跑來西望村給她送書，順帶解圍？
    崔閱隻淡淡說一句：“西平這邊暫時無事，我們回雍州吧。”
    初九隻覺得今日的少爺格外不同，向來恣意不羈的少年郎，眉宇間平添了幾分滄桑。
    雍州總督府邸。
    崔閱一回到家，母親就迎了出來，一把抱住他，眼淚汪汪地摸著他的臉：“兒啊，你黑了。”
    父親崔實走出來，崔閱看到老子，心裏一沉。
    果然，崔實冷哼一聲：“慈母多敗兒，慣子如殺子，你就慣著他吧，慣的他整天遊手好閑，鬥雞走狗。”
    父親的打壓他早已習以為常，也不指望父親嘴裏能說出什麽好話，可崔閱心裏還是有那麽一絲不得勁。
    自小他聰穎可愛，人見人誇，可從來都得不到父親的一句認可。
    這時，趙姨娘和他的庶弟崔憲走了出來，崔憲拱手行禮。
    “哥哥可安好，難得今日小弟休沐回家，正遇到哥哥回來，好巧。”
    趙姨娘得意道：“我們憲哥兒年紀雖然不大，但得皇帝青眼入門下省任四錄事之一，官階不高，區區隻有七品而已。”
    崔夫人深吸一口氣，這尼瑪暗戳戳地炫耀啊。
    大鄴朝極重科考，即便官宦子弟，想要入朝為官也得通過科考。
    這崔憲其實和崔閱一樣的年紀，不過是小了幾個月而已，當年崔夫人一直未能有孕，因此老夫人做主娶了趙姨娘進門，一妻一妾同年生下了兩個兒子。
    自小崔憲在趙姨娘的敦促下，就卯足了勁跟崔閱叫板，可崔閱自小聰穎，三歲認千字，七歲能詩文，長得又可愛，深得眾人喜愛。
    崔閱九歲便下場科考，連中小三元，考上秀才時才不過十歲，頓時名聲大噪。
    然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前途一片大好的崔閱，正值巔峰，突然對科考失去了興趣，開始不務正業，整日和一幫紈絝子弟混跡於秦樓楚館。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盡管被父親逼著參加了三次鄉試，崔閱都是吊車尾被淘汰。
    反而崔憲後起之秀，去年的鄉試也順利通過，七品官爵放在官場裏不算什麽，但對於剛剛取中舉人年僅十九歲的崔憲來說，誰都知道日後必定前途光明。
    崔夫人不滿地瞪了這對賤母子一眼，說道：“哼，那又如何，我們閱哥兒不是考不中，隻是不願意學，一旦讀書必然中個狀元回來！”
    趙姨娘掏出帕子掩唇輕笑：“可不是呢，姐姐，這鄉試想來也不難的，你看我們憲哥兒這不是一把就過了麽。”
    崔夫人忍不了了，上前就去薅趙姨娘的頭發，兩個女人又廝打起來，尖叫聲頓時響徹雲霄。
    崔閱搖搖頭沒有去管，他娘吵架不行，動手沒輸過。
    崔實頭疼，隻覺得家裏女人多是真煩。
    再瞅瞅自己這倆好大兒，崔憲跟著娘一塊挨揍，崔閱隻在一邊懶散地拈花，就氣不打一處來。
    太吵鬧了，崔實忍不了了上前拉架，結果被打紅了眼的崔夫人一掌拍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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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得一聲，大家頓時安靜了下來，隻見崔實額頭上一個結結實實的紅掌印。
    崔夫人娘家是忠勇侯府，武將出身，崔夫人是家中唯一的女兒，深得寵愛，兩位兄長怕她日後嫁到夫家被欺負，教了她一點功夫。
    大家都嚇傻了，崔實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崔夫人說道：“你好歹我崔府主母，行事如此魯莽，成何體統？”
    崔夫人自知理虧，低著頭像做錯了事的小學生，旋即上前心疼得查看丈夫的傷勢，趙姨娘在一邊暗笑。
    崔實把夫人和兒子叫到了書房。
    門一關，崔閱以為等待自己的不是挨板子，就是關祠堂，畢竟他不告而別這麽久，對家裏的催婚信不聞不問。
    不過他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
    但崔實沒打他，隻遞給他一封信，說道：“子珩——”
    子珩是崔閱的字。
    “為父想了想，成家立業，若你成了家，或許能浪子回頭，改邪歸正，這也是你母親的意思。”
    “我們本給你選擇了人家，但既然你說愛慕學士府宋家嫡女，為父打聽過了，確實頗具才名，便給學士府遞交了懇貼。”
    “我本以為，以你的紈絝之名，人家定看不中你，沒想到——”
    “學士府回信了，邀請你不日前往長安城宋氏族學，深造學業，並商討婚事。”
    “什麽？”崔閱看著回信的內容，整個人都傻了。
    他被父母催婚催得沒了主意，便給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選項，好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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