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轉眼八月底，秋初天氣蕭瑟，縣試如期舉辦。
    縣試的時間各個州縣有所不同，一般在春季或者秋季舉辦。
    以往西望村的縣試都是開春舉辦，因為王縣令倒台，新任縣令是個年僅而立之年的讀書人，
    急於選拔人才做出政績，把今年的縣試提到了八月。
    不過考試流程都是一樣的，衙役挨個查驗入場物品，連帶的餅子也掰開檢查一番。
    秋季開考的好處就是大家穿的單衣，不必再扒開外衣檢查了。
    檢查完畢，眾位考生按照考棚座位號紛紛落座。
    吳雙卿是最後來的，她小心翼翼遞交上顧清河的資料，緊張地任由衙役一番檢查，其中有一個還盯著她的胸口看了一會兒。
    還好順利通關了，吳雙卿長舒了一口氣，跟在衙役身後進了考棚。
    路過時她聽到了陳述的聲音，不由得繃緊了神經，小心地避過身子遮擋麵部，還好有考棚的圍牆阻擋。
    等到了自己的考棚，吳雙卿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廁號，緊臨茅廁。
    隨著一聲鑼鼓響起，考試正式開始，衙役們在周圍巡邏著。
    題目發下來，考棚中的考生狀態各不相同，有的抓耳撓腮，有的奮筆疾書。
    顧知蘭的學生們經曆過很多輪模擬訓練，早已掌握了做八股的方法，因此一個個不慌不忙，先在草稿紙上寫下了幾個破題的角度，每個角度羅列大綱，確定最好的一個，才開始動筆寫草稿。
    待寫好後修訂一番，檢查一遍，便謄抄在正式的答題紙上。
    吳雙卿雖是自學居多，但她聰慧，完全掌握了做八股文的核心要素，此刻在心裏默念一遍，曾經顧知蘭自編的一段口訣：
    “破題立骨穩，承轉講章分。
    起比中比扣，後比收全文。
    朱注不可改，聖言字字珍。
    排偶顯功底，虛實見精神。”
    因此在腦中一番構思，破題的角度、文章的骨架便出來了，正要落筆，忽見一人捂著肚子急匆匆向著隔壁而去。
    不好，吳雙卿心裏暗道一聲，果然伴隨著一陣稀裏嘩啦，一股股難以名狀的惡臭撲鼻而來。
    吳雙卿連忙拿過包餅子的絹帕捂住口鼻。
    她不到中午便寫完了，其實可以交卷離開，但考場規矩是必須湊滿十個人才能一起離開，她怕碰見陳述等人，便決定等到最後。
    不能讓西望村的其他人知道，是她替顧清河考試的，不然，她的計劃便會落空。
    到了下午，吳雙卿已經是饑腸轆轆，但餅子早已被隔壁的味道浸染，她實在是下不去嘴。
    第一天的考試結束了，吳雙卿最後一個離開，顧清河父子前來接她。
    顧清河問她：“考得怎麽樣，你務必考過！聽到沒有？老子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你敢考不過，老子打死你。”
    又皺起眉頭：“什麽味兒？你分到廁號了？快去河裏洗洗！真掃興，本來還等你吃飯呢。”
    第二天，一拿到題目，大家頓時一片哀嚎。
    這新任縣令是什麽毛病，竟然在縣試中出了律令分析題！
    題目看似很簡單“某縣令因斷案不公被彈劾，依《鄴律》應該如何處置？”
    但若要答對此題，可沒那麽簡單！
    要分析斷案不公的幾種情況，分門別類敘述。
    還要列出每種情況依照的是《鄴律》中具體哪一條，對應的處置方式。
    考生們看到這個題目就傻掉了，直接石化在原地。
    一個考生忍不住問道：“衙役大哥，這題目，是不是拿錯了？”
    衙役搖搖頭：“我是沒拿錯，你要懷疑題目出錯了，去找縣令大人啊。”
    但這可難不倒顧知蘭的學生。
    顧丕熙和顧凡準備府試，其中可能會出律法題目，畢竟大家都在一個課堂上，顧知蘭便在逢雙日的下午專門講解律法。
    聽到周圍一片哀嚎之聲，顧知蘭的兩個學生，陳述和顧學舟對視一眼，淡然自若地答卷。
    等到縣試結束，大家議論紛紛：
    “這新任縣令是準備給大家一個下馬威嗎？”
    “反正那律法題我是一點也不會，全是蒙著寫的，不知道縣令大人會不會看在我寫了這麽多字的辛苦上給點分。”
    “沒關係，你不會大家都不會。”
    “看樣子，這以後的縣試隻怕越來越難了。”
    陳述等人考完後，便齊齊去找顧知蘭，說明了今年縣試的情況，好在他們懂律法，即便沒有四書五經那樣熟讀成誦，編也能比別人編的好一點。
    顧知蘭勾了勾唇，這新任縣令有點意思啊，看來是個務實的。
    三日後放榜，一大早大家便齊齊聚在榜單下，有人驚喜有人歎息，幾家歡喜幾家愁。
    顧知蘭領著西望村的六位學子來了，顧家兄弟也一並來了。
    顧知蘭領著顧凡走在最前麵，她梳了淩雲髻，穿著紫綺上襦，緗綺下裙，大步生風，耳上明玉耳墜隨風搖晃，頭上玉帶飄飄。
    西望村眾位學子一掃往日的頹靡，他們迎著陽光，邁出少年人的英姿步伐，仿佛朝陽東升，欣欣向榮，未來無限生機。
    見此情景，有考生勾了勾唇，指著一旁的黑榜說道：“先去那邊找找你們的文章吧，多半在那裏。”
    大家一陣哄笑，西望村的學子們懶得搭理他們，陳述率先擠到榜單下方，幫大家看榜。
    他掃了一遍，頓時興奮地大喊一聲：“中了，我中了，第十名！”
    他激動不已，七年了啊，他終於考過縣試了。
    “醜蛋兒也中了，第十八名！德福也中了，第二十一名！大春也中了，第三十五名！”
    陳述激動地揮手，還差最後一個，顧學舟。
    他激動地咽下一口唾沫，從外圈往裏看，卻始終不見顧學舟的座位號，陳述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慢慢凝滯。
    他低頭看看手中抄錄的座號，玄字間第九號，沒錯啊，抬頭便在外圈繼續尋找。
    顧知蘭已經被推搡著到了榜單前，指著內圈那個“玄字間第九號”說道：“學舟在這裏呢。”
    陳述聞言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顧學舟此時也擠了進來，白皙的臉上急出了汗水。
    陳述激動地捏著他的臉：“行啊，你小子，考了第二名！難為我還在外圈找呢！”
    陳述和顧學舟激動地振臂高呼：“全中了啊，全中了，我們西望村五位學子全都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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