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的科考路，已經算是很順遂了，有多少人真的是考了一輩子啊。
    顧知蘭早已聽到了動靜，看到報喜之人已經到了客棧門口，鑼鼓敲地震天響，而曹文還在地上打滾，不由得搖了搖頭。
    她上前遞給報喜之人賞銀，這是規矩。
    唱號之人見客棧平白多出一位女子，還是如此一位貌美的女子，不由得起了興致：“這位小娘子是曹文老爺的什麽人啊，是他的娘子？”
    唱號之人是看不到考生的詳細信息的，印象中能考上舉人的多半都四五十了，還能娶到如此貌美如花的小娘子，真是令人羨慕。
    曹文一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那人說道：“別胡說，這是我的先生，雍州府學大名鼎鼎的女先生顧知蘭沒聽過嗎？”
    客棧內眾人一聽皆是一驚，紛紛議論著，原來這就是那位有名的女先生，裴山長親自請入府學的，沒想到竟是如此的年輕貌美。
    顧知蘭並不羞澀，隻是對著大家微笑點頭，以作回應，其中一些年輕的小夥子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報喜隊伍更是驚掉了下巴，沒想到這曹文老爺這麽年輕，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更沒想到眼前這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不是哪位舉人老爺的娘子或妾室，竟然是府學的女夫子！
    再一看，這通身矜貴帶著書卷氣的氣質，確實與眾不同啊，剛剛還猜想她是哪家妾室的人不由得慚愧，這不是侮辱人嘛，這氣場，正頭娘子甚至誥命夫人也比不了。
    大家一陣咋舌，紛紛議論著離開客棧去別處繼續報喜。
    報喜的順序是按照名次倒敘，也就是從最後一名錄取的士子，到第一名。
    報喜隊伍走後，大堂裏重歸安靜，附近的街道上也再沒響起鑼鼓聲。
    過去了大半日的功夫，士子們越發緊張起來，一個個閑聊著，但早已沒了剛才的從容，大家也知道，越往後他們的希望越小。
    房間裏，曹文聒噪個不停，一會兒跑到顧知蘭身邊：“知蘭先生，我爹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瘋了，到時候如果他送您東西您可千萬不要拒絕啊。他會送您房子、票子、金子，如果您有看中的美男子，也送您！”
    顧知蘭揉了揉眉心，誰來把這小子帶走。
    曹文又跑到顧丕熙顧凡兄弟倆身邊：“我猜這一次丕熙哥哥能中解元，顧凡你嘛說不定是亞元！哈哈哈哈！”
    解元便是鄉試第一名，亞元是第二名。
    顧丕熙、顧凡無奈地對上顧知蘭的眼神，瞬間心領神會，顧丕熙力氣大，直接抱起了曹文，顧凡幫忙抱住腿，兩人齊心合力給扔回了隔壁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後長呼一口氣，終於算是清淨了。
    街道上，報喜隊伍路過客棧幾次，但都往別的地方去了。
    眼看此時已經報到了第十名，大堂內的眾人自知希望渺茫了，一個個麵色如土，心裏堵得慌，再也沒了閑談喝茶的興致。
    忽聞鼓聲由遠及近，有的士子又屏住了呼吸，萬一奇跡發生了呢，萬一主考官覺得自己的文章甚妙呢。
    更多士子經過這一日的搓磨，此刻已經確信自己落榜了，為掩蓋內心的失落，便紛紛議論起來，本屆五房的魁首會花落誰家。
    “聽聞那鎮江李唐公子才名頗盛，其《落花詩》堪稱一絕，亦是鎮江州學公認的解元人選，此番下場必是魁首熱門。”
    鄰座頭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搖搖頭說道：“這李唐雖才，但永州章丘章公子更了得，其所作策文編撰成冊，得了巡撫大人親批‘經世之才’！”
    眾人紛紛議論著，心裏也舒暢一些，這些都是天選之子，天之驕子，我等平庸之輩此番未能高中也是正常的，三年後再戰吧。
    曹文搖著扇子得瑟著走下來：“你們都猜錯了，本屆鄉試解元非顧家兄弟莫屬。”
    “顧家兄弟的才名你們不會沒聽過吧，哥哥是小三元，弟弟是天才神童，且他們都有一個了不起的夫子，便是那位府學女夫子顧知蘭！”
    這些落榜生看曹文已經很不順眼了，聽他這麽說更是一腔怨氣衝天，一位年輕男子“砰”得一聲將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再不顧及讀書人的文雅：
    “放你娘的狗屁！我大雍州沒人了嗎，隻有你那位女先生的弟子才能當解元？”
    顧知蘭聽到外麵的動靜，不由得腦殼疼，剛才就該把曹文綁起來，這臭小子怎麽就一刻也待不住，武力值又不行，還要到處挑事。
    兄妹三人來到大堂，便看到曹文被一群人圍在裏麵指著鼻子罵，這些讀書人罵人不帶髒字也不帶重樣兒的，曹文明顯已經懷疑人生了。
    “鏘！”
    鑼鼓聲再次由遠及近，一個清亮的聲音呼喊道：“恭賀西平縣顧凡顧老爺，奪《書》魁首，喜中乙醜年雍州鄉試第三名！”
    大堂內眾人都愣住了，瞪大了雙眼，在人群中尋找著，這位得了一房魁首的士子是何方神聖。
    顧凡自己的內心也是震驚的，他雖然奔著前三去的，不過他的得失心向來沒有特別重，覺得自該努力，終究還是看命。
    報喜人來到門口，在一眾士子們錯愕的目光中，隻見一位小小少年挺著脊梁走到了客棧門口，對報喜人拱手道謝，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銀兩遞上去。
    眾人再也難掩麵上的驚訝之色，不是，這屆鄉試怎麽回事，是童子試嘛，怎麽都是這麽小年紀的人中舉，叫他們這些努力多年的落榜生怎麽活？
    一瞬年很多士子要懷疑人生了，質疑科考這事是看天分的吧。
    被大家罵得暈了頭的曹文此刻回過神來，對大家說道：“你們看我沒說謊吧，顧凡是知蘭先生的親弟弟，也是她的入室弟子。”
    又振振有詞道：“我們倆確實有點聰明的，但若沒有知蘭先生指點，也不會考取功名。”
    客棧掌櫃穿著厚厚的棉衣，像一顆棉花彈一般跳了過來，激動地難以言表。
    要知道這貢院附近的客棧，比的不是誰更豪華，而是誰考出了更多舉人。
    他們這客棧已經多少年沒出過一方魁首，鄉試前三甲了啊，這次之後再也不能是寂寂無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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