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女兒的目光，祁氏連忙說道：“娘做這個不過是自己的一點心意，總要做些什麽，心裏才踏實，也不指望真的送出去，知蘭，等你嫁人的時候娘一定……”
    顧知蘭一笑：“阿娘不必多說，畢竟養了十四年，總歸是有感情的，我能理解，我不會在意。”
    祁氏歎了口氣，她是想順勢談談顧知蘭嫁人的事，這孩子就巧妙地把話題岔開了。
    想到孩子的婚事，祁氏便又想到了大兒子：“前些日子，你哥哥回來一趟，跟我說，此生非雙卿不娶，回了西望村沒找到人，走的時候看著失魂落魄的，娘很是牽掛他，這孩子跟他爹一樣，認準了一個理兒，就放不下。”
    顧知蘭心想，這就是所謂的執念。
    她想了想，既不想欺騙祁氏說顧丕熙很好，也不願她擔心，說道：“我已安排了朋友去尋雙卿姐姐，勸解哥哥安心準備明年春闈，娘放心，我和凡哥兒能看得住哥哥。”
    祁氏點點頭，又說道：“知蘭，娘想說的是，隻要兩個人心意相通便好，你看那陸大人，雖說之前有過妻室，但若是你真心喜歡娘也高興……”
    顧知蘭無奈地放下茶杯，上輩子她沒有親人，聽到公司的姑娘們討論被長輩催婚的煩惱，還有點羨慕他們有人牽掛，現在算是知道了，長輩催婚帶來的心理壓力有多煎熬。
    想要堅持本心，又不被理解，還不希望傷害家人。
    第二日，宋羽莘並未離開西平，依然又來了祁氏的家，抱著祁氏的胳膊撒嬌說想她要陪陪她。
    顧知蘭知道宋羽莘是不想這麽早回去宋府，被宋家人責難，但她想接祁氏回雍州過年的計劃被打亂，春闈在即，她沒有那麽多時間在這裏耗著，便動身回了雍州。
    府學這邊交接完畢，布政使司的調令下來了，裴山長帶著府學眾位師生依依不舍地送別了顧知蘭，目送她往更高的天空飛去。
    就像當初顧知蘭進府學第一天上課，裴山長推開一切事務來給她撐腰，崔實也在顧知蘭上任當天，推開一切政務，親自帶她前往布政使司。
    崔府的轎子停在顧知蘭的新家門口，一見顧知蘭，崔實有點怔愣。
    她穿了月白長衫，做了男子打扮，束了高發髻紮著青色布帶，隨風飄揚，雖然眉眼彎彎難掩清麗輪廓，不施粉黛，但確也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風流姿態。
    記得之前她去府學時，崔實要求她扮男裝，顧知蘭沒有聽，覺得那不過是掩耳盜鈴。
    崔實覺得她很不聽話，不適合做媳婦兒，自家那蠢兒子肯定管不了她。
    沒想到今日她倒肯聽話了，顧知蘭迎上崔實的目光一笑說道：“之前我考慮欠妥，才在府學惹出這麽多是非來，還是崔大人思慮周全，入鄉隨俗，知蘭年紀輕，還仰仗崔大人多多提點。”
    顧知蘭是覺得，崔大人為了提拔她也算是用心良苦，自己總要有些表示的。
    崔實聽得受用，臉上的笑意胡子都快蓋不住了，輕咳一聲說道：“對了，知蘭，本官還有一件事與你商議。”
    顧知蘭受不了他這麽客氣，恭敬說道：“大人但說無妨。”
    崔實說道：“過兩日陸川去周邊的州縣清理良田，興修水利，要不要帶上你兩位兄弟和曹文一起？我會下發一道公文，算作曆事。”
    曆事製度類似於現在的大學實習，不過在本朝隻有國子監監生才享有曆事的機會，地方府學是沒有的。
    且監生一般從事的也是比較基礎的行政事務，比如抄寫公文、整理檔案、清理賬目一類，這類工作雖也算曆練，但成長太慢，遠遠不及崔實安排的這種實地考察。
    此事正中顧知蘭的意思，她一直希望兄弟倆不隻是讀書，要結合實踐。
    沒想到崔實大人就替她實現了，大人可真是細心，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不過他是如何得知的呢，這件事顧知蘭隻和裴山長提起過，或許是裴山長請他幫忙也未可知。
    總之，顧知蘭內心還是很感激。
    其實，整個崔家的人倒都不壞，待她也好。
    布政使司的衙署很氣派，坐北朝南，沿中軸線分列五進院落。
    顧知蘭前世參觀過江南的布政使司遺址，大堂兩側還有庭院，覺得在這樣疊石秀美、鬆竹挺拔的江南園林景致中工作，很是愜意。
    但雍州屬於北方，沒什麽園林雅趣，建築方正又簡樸，不過穿鬥式與抬梁式結合的建築風格，倒使得大廳顯得高大寬敞，氣派一覽無餘。
    一進布政使司的大門，崔實瞬間收斂了笑意，看著那張熟悉的撲克臉，顧知蘭心想，回來了，那個熟悉的崔大人又回來了。
    同僚們見到崔大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屁都不敢放一個，麵對顧知蘭表現出近乎誇張的敬仰與崇拜之情。
    顧知蘭也見到了陸川，兩人恭敬見禮，麵上不見任何異樣。
    崔實談起顧家兄弟實習的事，顧知蘭看陸川的神情一點都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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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顧知蘭把要跟著陸川去附近州縣實習的事告訴了兄弟倆和曹文，曹文一個人住在府學頗感孤單，索性搬過來一起住了。
    顧凡和曹文都是孩子心性，一聽能出去玩兒，不必整日苦讀書，自然開心不已。
    顧知蘭本想給他們布置幾篇關於水利和經濟的策問，看他們這麽高興，還是等回來再來個突然襲擊吧，到時候檢驗一下理論結合實踐的成果。
    顧丕熙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止住了，算了，反正陸川也不是外人，到時候他還是直接跟陸川說吧。
    第二日一早，陸川便來顧宅接人，這裏距離崔府不遠，崔實上值路過此地，看到陸川在清冷的清晨，站在顧宅門外徘徊，緊張不安地搓著手，就不由得搖了搖頭。
    他真不理解這些個小夥子，一個個為了愛情搞得如此狼狽。
    正胡思亂想著，隻見門打開了，顧知蘭和顧丕熙兄妹倆走出來，顧知蘭拉著哥哥的手，眼中一副依依惜別的樣子。
    兩人抬起頭看到陸川，顧知蘭詫異道：“陸大人怎麽這麽早？”
    又看到不遠處的崔實。
    四人進來屋內時，顧凡和曹文剛起，正在院子裏拿著鹽刷牙，猛然見到兩個大官，曹文嚇得把漱口水一下子咽了下去。
    兩人趕忙上前請安，但崔實似乎氣壞了，黑著一張臉隻管低著頭往裏走，他拎著顧丕熙的衣襟，把他往房間裏一丟，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顧凡和曹文嚇了一跳，連忙問顧知蘭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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