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博陸侯府，霍光仍在書房裏閱讀公文。
    門被猛地撞開。
    霍顯披頭散發地衝了進來，臉上全是淚痕。
    “老爺！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霍光皺眉，放下手中的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出什麽事了？”
    霍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抱住霍光的大腿。
    “淳於衍……淳於衍被抓了！那個賤婢要是招了，咱們全家都得死！”
    霍光心頭猛地一跳。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淳於衍招什麽？她幹了什麽？”
    霍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講述完。
    轟隆。
    霍光隻覺得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
    “你……你說什麽？”
    霍光指著地上的妻子，手指顫抖。
    “你毒殺了皇後？”
    “你瘋了……你真是瘋了……”
    霍光癱坐在太師椅上，胸口劇烈起伏，喉嚨裏發出風箱般的喘息聲。
    “你......你......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
    霍顯被丈夫的怒斥嚇了一跳，她抹著淚珠，楚楚可憐的哭道：
    “我有什麽錯？我隻是想讓咱們的女兒當皇後！！”
    霍光嘴唇顫抖，臉皮哆嗦得更厲害了。
    他抬起手掌就是想要扇下去。
    霍顯卻梗著脖子，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你打啊！你打死我，你就能改變結果了嗎？”
    “反正事情我已經做了！”
    “阿郎，我不管！”
    “你現在必須想個辦法，皇帝已經讓人查了！”
    霍光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木桌上，茶杯跟著巨大的受力而發出聲響，杯子裏麵的水也晃悠的傾灑出來。
    他抬起頭，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咬牙道：
    “你給我滾！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霍顯冷哼了一聲，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姿態。
    與良人相伴幾十年的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霍顯掛著得逞的笑容離開了。
    ......
    「根據《漢書》記載：霍光的妻子貪圖榮華，喜歡奢侈，性格霸道、為人刻薄。
    她為了讓自己的小女兒當上皇後，派人在漢宣帝發妻許平君將要臨產時下毒鴆殺。
    後來有人上書，控告那些醫生給皇後治病時無用。
    漢宣帝便下詔將他們關進監獄，揭發他們大逆不道的罪行。
    霍顯害怕事情敗露，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霍光，並且說：
    “既然已經錯辦了這事，你就想法子別讓官吏逼問淳於衍了。”
    霍光聽後驚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他最後還是選擇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漢大司馬大將軍霍光，謹慎了幾十年，控製得了自己的欲望和情緒，卻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邊人，也控製不了霍家日益驕橫的野心。
    可歎，一生謹慎忠於漢室的霍光，在晚年犯下了這輩子最大的糊塗。」
    ......
    未央宮，宣室殿。
    劉詢坐在黑暗中，沒有點燈。
    他手裏摩挲著那把舊劍，劍鞘上的紋路已經被磨平了。
    “陛下。”
    “大將軍求見。”
    劉詢的手指頓了一下。
    “宣。”
    霍光走了進來。
    他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僂著。
    他沒有行大禮，隻是長長地作了個揖。
    “陛下，許皇後之事，臣已查明。”
    “說。”
    霍光低著頭，不敢看那雙年輕的、充滿血絲的眼睛。
    “乃是許皇後產後體虛，血崩而亡。太醫們雖有過失，卻也是盡力了。淳於衍……醫術不精，但並無害人之心。”
    “臣以為，不宜大動幹戈，免得傷了陛下聖德，也驚擾了皇後在天之靈。”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劉詢死死地盯著霍光。
    大殿裏安靜得可怕。
    年輕的皇帝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咚。
    他握著劍柄的手越來越緊，指甲都要嵌進肉裏。
    “呼~”
    劉詢長舒了一口氣，慢慢鬆開了手。
    “既然大將軍都查清楚了。”
    劉詢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殿裏回響，聽不出悲喜。
    “那便……依大將軍所言。”
    “放了吧。”
    霍光緩緩抬起頭。
    大殿深處，劉詢依舊坐在陰影裏，像是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時間仿佛在這裏定格。
    一個權傾天下的老臣跪在地上，滿背冷汗；一個痛失愛妻的帝王坐在高處，滿目瘡痍。
    “退下吧。”
    劉詢輕聲說。
    “朕想一個人待會兒。”
    霍光踉蹌著退了出去。
    殿門緩緩關閉。
    最後的一絲光亮消失在門縫之間，將劉詢徹底吞沒在黑暗裏。
    隻剩下一聲極輕、極輕的低語，在空曠的大殿裏散開。
    “平君，再等等我。”
    「本始三年，許平君懷孕時被霍顯派人毒殺。
    她的女兒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去看一看自己的母親、自己的父親以及這個世界，便陪著自己的阿母一起離開了人世。
    漢宣帝劉詢哭得不能自已，肝腸寸斷。
    他將發妻安葬在了南園，那是杜陵的所在，是劉詢將來的陵寢。」
    「這位自幼失去所有親人的皇帝，在他十六歲那年，經由戾太子劉據昔年門吏張賀作媒，張安世做保，故戾太子門生湊金置家，迎娶了農夫之女。
    這個自幼被戾太子門人照顧長大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第一次擁有了被心愛的人惦念的感覺。
    當他以為自己的餘生會永遠和自己的家人相伴到老時，命運卻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這一年，劉病己二十歲了，他的妻子許平君也十九歲了。
    卻也永遠停在了十九歲。
    這就是南園遺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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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對話不全是作者原創的，史書上就是這麽寫的。
    沒錯，霍顯在毒殺了許皇後之後，理直氣壯的找霍光給她擦屁股。
    《漢書》：“既失計為之，無令吏急衍！”光驚鄂，默然不應。
    霍光是真的驚呆了這個枕邊人的操作。
    就......就很令人頭大，想要來一句：詩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