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薇心頭猛地一跳，一股毫無來由的、強烈的心悸感如同冰冷的蛛網驟然纏緊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一個模糊而焦急的意念掠過腦海，她下意識地低喃出聲：“琉璃……”
    是琉璃出事了？這跨越空間的心神感應，讓她本就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斷裂。
    但她立刻狠狠掐了自己的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不，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她自己正站在懸崖邊緣，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她強迫自己將所有對“琉璃”的擔憂死死壓入心底最深處，現在，她必須集中全部精神，應對眼前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審訊。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跟隨兩名麵無表情的軍方憲兵，走進了軍區內部那間專門用於審訊重要人物的特殊詢問室。
    房間四壁由吸音的暗灰色特殊金屬打造，冰冷、壓抑，沒有任何窗戶，隻有頭頂一盞光線慘白、角度刁鑽的吊燈，將房間中央那張孤零零的金屬椅子照得無所遁形。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金屬的冰冷氣味。陳長老早已端坐在房間盡頭的高台之後。
    他身披正式長老院長老袍服，麵色沉肅，目光如兩把出鞘的冰刃，在蘇明薇踏入房間的瞬間便牢牢鎖定了她。
    高台的設計讓他天然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龍震則坐在側後方稍暗的陰影裏，指尖依舊習慣性地摩挲著那枚硬幣，沉默得像一尊雕像，唯有偶爾掃過的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蘇明薇。”陳長老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裏回蕩，不帶一絲感情，“坐。”
    蘇明薇依言走到金屬椅前坐下，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將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努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但微微蜷縮的手指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陳長老沒有立刻發問，而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審視了她足足有一分鍾，沉重的寂靜幾乎要將人逼瘋。
    終於，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金屬地麵上：
    “蘇明薇，在開始正式問靈程序之前，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他身體微微前傾，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你之前的所有陳述，關於幽冥劫宗襲擊，關於劍琉璃力量失控、撕裂空間遁走……你確定，每一個字，皆為事實，毫無隱瞞、毫無虛假嗎？”
    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蘊含著致命的陷阱。
    承認，便是將自己徹底綁死在這套說辭上，再無轉圜餘地；否認，則立刻坐實了欺瞞之罪。
    蘇明薇迎上陳長老逼視的目光，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她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她不能有絲毫猶豫，不能有絲毫閃躲。
    她用力抿了抿蒼白的嘴唇，用盡全身力氣，讓聲音聽起來清晰而堅定，甚至帶著一絲被反複質疑的屈辱：
    “陳長老，明薇之前所言，句句屬實，皆是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曆。若有半字虛言，甘受任何懲處！”
    話音落下，詢問室內落針可聞。慘白的燈光下，她倔強昂起的臉龐，沒有一絲退縮。
    陳長老死死地盯著她，試圖從她眼中找出一絲一毫的心虛或動搖。龍震在陰影中，摩挲硬幣的動作有了一瞬間極其細微的停頓。
    幾秒後，陳長老猛地向後靠回椅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好！很好！蘇明薇，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不再看她，而是對旁邊待命的兩名靈魂係高手揮了揮手，語氣森然：
    “既然她如此肯定，那便……開始準備‘問靈’吧！讓我們看看，她的靈魂，是否也如她的嘴一樣硬！”
    那兩名高手應聲上前，開始從特製的金屬箱中取出布置問靈法陣所需的、散發著幽光的魂晶和刻畫符文的器具。冰冷的器械碰撞聲，在死寂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蘇明薇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最後的緩衝時間已經耗盡，通往靈魂煉獄的大門，正在她麵前緩緩開啟。
    她能感覺到，那針對靈魂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正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房間之內，空氣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地麵之上，以特殊魂晶粉末勾勒出的繁複陣法線條正散發著幽幽的藍光，如同一個巨大的、禁錮靈魂的鳥籠。陣法核心處，僅設有一個簡單的蒲團。
    蘇明薇褪去了鞋襪，赤足踏上微涼的地板，一步步走向陣法中央的蒲團。
    每靠近一步，都能感受到那陣法散發出的、針對靈魂層麵的無形壓迫感，讓她識海微微震顫。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再次飛速過了一遍精心編織的“事實”。
    陳長老、龍震以及另外兩名顯然是精通靈魂法術的軍方高手，肅立在陣法邊緣。
    陳長老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蘇明薇的一舉一動，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龍震則依舊把玩著那枚硬幣，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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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姐，請坐。”一位靈魂法術高手沉聲道，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蘇明薇依言在蒲團上盤膝坐下，閉上雙眼，盡量讓呼吸變得平穩綿長。
    她知道，抵抗“問靈”隻會適得其反，唯有放鬆心神，引導問靈者沿著她設定的“真實”路徑探查，才能將最核心的謊言隱藏起來。
    “開始吧。”陳長老下令道。
    兩名靈魂高手同時出手，四道精純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觸手，緩緩探入陣法，連接上蘇明薇的眉心。
    刹那間，蘇明薇隻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四周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外界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她感覺自己像是在無盡的深海中不斷下墜，光線越來越暗，隻有陣法散發的藍光如同指引，又如同枷鎖，纏繞著她的靈魂。
    “蘇明薇，”一個宏大而縹緲的聲音直接在她靈魂深處響起，這是問靈術的主導者在發問，“如實回答，今夜蘇氏山莊，究竟發生了何事？”
    蘇明薇的“意識體”在靈魂深處“看”到了提問者幻化出的光影，她開始“回憶”並“敘述”。
    在她的敘述中，幽冥劫宗如何突襲，山莊如何抵抗，戰鬥如何激烈，以及最關鍵的部分——劍琉璃如何因受刺激而力量失控，如何斬開空間遁走……
    這一切，她都說得“情真意切”，她將自己對劍琉璃的擔憂、以及鏡麵無故開裂的心悸感都真實地呈現出來，隻是隱去了這心悸所指向的真正對象。
    問靈陣法光芒閃爍，檢測著蘇明薇靈魂波動的每一絲漣漪。
    每當她敘述到“真實”部分時，靈魂波動平穩；而當她觸及“改編”部分時，則需要耗費巨大的心神去維持平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在飛速消耗，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
    陳長老緊盯著陣法中央光芒的變化，以及蘇明薇身體的反應。他確實沒有發現明顯的、指向“謊言”的靈魂劇烈震蕩，但他身為強者的直覺，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蘇明薇的表現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幅精心臨摹的畫卷，反而少了幾分真正突發事件下的那種淩亂與不確定感。
    “劍琉璃遁走時，狀態如何？她可曾留下隻言片語？”陳長老忍不住親自追問，聲音透過陣法，直接衝擊著蘇明薇的心神。
    蘇明薇的“意識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這個問題直指核心！
    她強行穩住心神，引導著“回憶”呈現出一幅劍琉璃力量爆發後、眼神痛苦而迷茫、最終被空間裂縫吞沒的畫麵，並“傳遞”出一種混合著悲傷與無助的情緒。
    “她……她很痛苦，力量很不穩定……什麽都沒說……就消失了……” 這番半真半假的描述，再次險險地通過了陣法的檢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問靈術對施術者和受術者都是極大的負擔。那兩名軍方高手的額頭也見了汗。陳長老的問題越來越尖銳，試圖從各個角度尋找破綻。
    蘇明薇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憑借著驚人的意誌力和事先充分的準備，艱難地支撐著。
    終於，在問到關於劍琉璃近期身體狀況、以及是否察覺她有何異常時，蘇明薇意識到機會來了。
    她下意識地巧妙引導著“回憶”，重點突出了劍琉璃“重傷初愈”、“魂力不穩”、“情緒敏感”等真實存在或合理推測的情況，並將這些與最終的“力量失控”聯係起來，形成了一個看似邏輯自洽的鏈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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