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瑪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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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爾頓的母親在廚房做咖啡的時候,伊森在思索怎麽解釋自己最近的行為。
難道跟她說:“嗨,瑪莉阿姨,我的確不太好。
比方說,我已經被虛空中的某些神注意到了,很快我就會徹底陷入墮落,變成祂的傀儡。
然後開始做一些可怕的事,比如對空氣說話、盯著影子微笑。
再然後……可能就會嚐試複活一些亡者,讓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想要阻止這一切,隻有靠聖光的力量。
但是聖光呢,我又搞不明白……
而之前那些搞的很明白的人,有的瘋了,有的死了。”
“當然了,我也可以說——我隻是有點累。這樣聽起來比較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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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遞給伊森一杯咖啡,在沙發對麵坐下。
“謝謝你,瑪莉阿姨。”伊森接過杯子,語氣裏透著幾分愧疚,“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謝爾頓。”
“現在的你,可不再是當年的小男孩了。”
瑪莉搖搖頭,聲音溫柔卻帶著力量,“別擔心謝爾頓,他的問題比你想得要簡單的多。現在最該擔心的,是你。”
她那帶著德州口音的平穩語調繼續說道:“萊納德告訴我,你這幾周都沒怎麽去診所。”
伊森苦笑著點頭:“是的……我最近有點找不到狀態。”
瑪莉眯了眯眼,仿佛能看穿他心底那團亂麻:“‘找不到狀態’的意思,是不是在懷疑自己做的事還有沒有意義?”
伊森沉默片刻,低聲道:“大概吧。我隻是覺得……我本該能幫到別人,可最近,好像連自己都幫不了。”
瑪莉輕輕放下杯子:“孩子,你治好了那麽多人,難道那不算幫助嗎?如果每個人都能自己幫自己,那還要醫生做什麽?”
“可是有時候,我以為自己幫到了他們,可他們卻沒真的改變。”
他頓了頓,目光有些空:“就像當年謝爾頓的父親——如果我那時候跟著你們去了休斯頓,那麽喬治叔叔應該不會去世。”
自從伊森發現了自己擁有牧師的技能,熟知劇情的他就開始時不時的給謝爾頓的父親刷起了恢複術。
一直堅持到謝爾頓去上大學,而他們搬去了休斯頓,就在伊森以為喬治已經治好了,自己徹底改變了劇情的時候,噩耗最終還是傳來——
喬治突發心髒病去世,隻是比原劇情晚了幾個月。
“哦,天哪,千萬別這麽想。”瑪莉說道,“那時候你才十幾歲,能做的有限。而且,上帝安排的事,從來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哪怕你在場,也不一定能改變結局。”
她有些吃驚的看著伊森,她從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在這件事上背負了這麽久的愧疚。
瑪莉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絲懷念,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語氣柔和中帶著一絲幽默:
“我常想,上帝造謝爾頓,是為了讓世界多一點噪音;
造你呢,是為了讓這些噪音聽起來不那麽刺耳。”
伊森:“可如果上帝已經安排了一切,那我們還努力什麽?
如果結局早就注定,我救人、我工作、我掙紮……這些還有意義嗎?”
瑪莉靜靜地聽著,沒有急著回答。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澆了點水在那盆綠蘿上,這才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你的上帝是怎樣的,但我認識的那位——祂不是操控木偶的導演。”
“上帝不會替我們走路,祂隻是把路放在那裏。
祂給我們自由意誌去選擇。
祂的安排不是強迫,而是準備。
就像主會準備一片土地——播不播種、澆不澆水,是人的事。”
“那——那些年紀輕輕就死去的人呢?”伊森問道。
“新聞裏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出車禍,就那樣離開了。您能告訴我,那也是‘準備’的一部分嗎?”
瑪莉沒有急著反駁,她的目光溫柔。
“我見過太多離開的孩子,伊森。
年輕時我教主日學,有個女孩特別愛唱歌。十五歲那年,她病逝了。那時我也問過上帝:‘為什麽?’”
“我哭、我怨,甚至一個月都沒禱告。”
“直到她的追悼會上,她的父母握著我的手,說:‘謝謝你教過她唱歌。她走的時候還在笑著唱詩。’”
瑪莉抿了抿嘴唇:“那一刻我懂了——
生命的意義,不在長短,而在她存在的那段時間,是否帶來了光。
上帝不會安排車禍,也不會安排傷害,但祂能在破碎中造出意義。
祂不是推我們下坑的人,而是那個在坑底等著拉我們上來的人。”
伊森的眼神微微動了動。
瑪莉接著說:“你是醫生,你救過那麽多人。
那些沒救活的,不是失敗。
上帝從不讓任何一份努力白費。
有時候,我們救不了別人,但那份憐憫,會救我們自己。”
她輕輕的握住伊森的手,陽光從窗外斜斜照進來,落在兩人的手背上。
“人總在等一個‘神跡’,可上帝可沒停過手裏的活。”
“信仰不是坐著等光從天上掉下來,而是得自己動手——去擦亮燈。”
“瑪莉阿姨……你是怎麽做到的?”伊森低聲問:
我意思是——這麽多年,你從沒動搖過對上帝的信仰嗎?”
“當然動搖過啊。”她笑著搖頭。
“你以為我每次禱告都能聽見主的回答?
有時候我跪在那裏,半天都覺得自己像在對空氣說話。”
“但後來我明白——信仰不是因為上帝說話,而是因為我仍然選擇聽。”
“我失去過朋友,也埋過親人。
有時候我也懷疑,上帝是不是會犯錯。
可每次我這麽想完,看到謝爾頓——我就知道,祂沒錯,隻是幽默感確實有點奇怪。”
瑪莉笑著搖頭:“堅持信仰,就像在黑夜裏點蠟燭。
你不確定能不能照亮全屋,但你還是點了——
因為你怕黑,也希望別人能看到那點光。”
“壞人為什麽活得久?好人為什麽走得早?
我也不懂。”她的語氣很輕,“但信仰從來不是理解,而是選擇。
上帝沉默,不代表祂不在,
而是因為輪到我們行動。”
她露出那種典型的瑪莉式笑容——溫柔、堅定,還帶點德州的爽朗:
“我不是聖人,孩子。
我隻是每天都在重新決定——今天,要不要繼續相信。
到現在為止,我每次都回答:‘要。’
不是因為我害怕失去信心,
而是因為隻要我還相信,上帝就沒走遠。
信仰不是讓我逃離黑暗,
而是讓我在黑暗中,依然能點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