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人重新從那扇金屬門裏走出來，沐浴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時，竟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外麵的空氣依舊是熟悉的鄉村味道，帶著泥土和植物的芬芳。
    可剛剛經曆的一切，那充滿未來感的生物基地，那享受著全套SPA和頂級營養餐的牲畜，都讓這現實的場景顯得有些不真實。
    所有人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眼神發直，腦子裏還在反複回放著剛才那顛覆認知的一幕幕。
    李安書記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這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裏積壓的所有震撼，全部吐出。
    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轉過身，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目光，重新打量著那座深灰色的建築。
    之前，他看到的是一個百億投資的重點項目。
    而現在，他看到的，是一個無法用常理揣度的，正在冉冉升起的農業科技帝國雛形。
    他走過去，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失神的錢局長。
    “老錢，回神了。”
    “啊？哦！書記！”
    錢局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彈直了身體。
    他看向李安的眼神裏，敬畏之外，更多了一種近乎狂熱的激動。
    “書記，我……”
    他“我”了半天，卻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
    腦子裏全是數字在瘋狂跳動，是稅收，是GDP，是產業鏈，是整個河源縣未來十年的財政藍圖！
    一串串金光閃閃的詞匯，最終匯成了一句發自肺腑的顫音。
    “書記！咱們河源縣，要……要發了啊！”
    李安看著他那副快要喜極而泣的模樣，嘴角難得地勾起一抹笑意，隨即又迅速收斂，恢複了縣委書記的威嚴。
    他重重地拍了拍錢局長的肩膀：“發不發，現在說還太早。但有一點你要記住，青禾村這個項目，以後就是我們縣財政工作的重中之重！”
    “明白！”
    錢局長挺直了胸膛，聲音洪亮如鍾。
    此刻的他，看許易的眼神，灼熱得像是看到了行走的財神爺。
    不遠處，電視台的女記者小王正拽著攝像師老李的胳膊，激動得恨不得原地蹦三米高。
    “老李！你剛才都拍全了吧？一個鏡頭都不能漏！”
    “拍全了拍全了！”老李也是滿臉興奮，“我從業十五年，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這要是播出去，咱們台的收視率得爆表！”
    “不行，我得趕緊回去剪輯寫稿子了。”小王已經等不及了，她抓著設備包，對著許易匆匆喊了一聲，“許書記，感謝您的配合，我們先回去製作新聞了！”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急匆匆地收拾設備。
    那架勢，恨不得馬上飛回電視台。
    而就在這片喧鬧的騷動中，一直混在人群裏看戲的唐鎮元幾人，終於走了出來。
    他們臉上的表情，更是複雜得無以複加，震撼、羨慕、狂熱，交織在一起。
    “許老弟！”
    唐鎮元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蒲扇般的大手“啪”一下拍在許易的肩膀上，聲音洪亮得震耳朵。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
    許易被他拍得一個趔趄，苦笑道：“唐哥，你又收回什麽話？”
    “我之前說，你要顛覆一個行業！”唐鎮元瞪著牛眼，一臉的激動，“現在看來，我錯了！大錯特錯！”
    “你這哪是顛覆？你這是要把整個高端肉食行業，按在地上活活碾死啊！”
    他指著那座灰色建築，唾沫星子噴得老遠：“老弟，你老實告訴我，你這到底是養殖場，還是印鈔廠？我唐鎮元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今天算是徹底服了！心服口服！”
    旁邊，一身精致西裝的顧總也走了過來，他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下的目光銳利得像手術刀。
    “唐總說話還是這麽糙，但理不糙。”
    他笑著搖了搖頭，隨即看向許易，語氣無比認真。
    “許老弟，今天這一趟，值了。來之前，我們對你的信心，建立在青禾蔬菜上。但現在……”
    “我們是對你這個人，對‘青禾’這個品牌，有了近乎盲目的信心。”
    珠州的陳先生也連連點頭，感慨道：“匪夷所思！那種環境，那種飼料，還有那套按摩係統……我毫不懷疑，從這裏出去的肉，會成為富豪餐桌上最頂級的奢侈品！不是之一！”
    他們看向許易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一個潛力後輩。
    而是看一個手握核武器，即將改寫遊戲規則的巨頭。
    “老弟，別的話不多說了。”趙老板把手搭在許易肩上，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懇求，“之前電話裏說的份額，你可得給哥哥我多留點！價格你開，有多少，我要多少！”
    “老趙，你這就沒意思了。”滬市的顧總立刻插話，語氣斯文，但內容卻寸步不讓，“什麽叫你有多少要多少？好東西不是靠量取勝的。許老弟，你聽我的，滬市這邊，我給你做品牌，給你包銷！我保證，能給你賣出黃金的價格來！”
    “嘿！老顧，你這是想截胡啊！”趙老板眼睛一橫。
    “什麽叫截胡？這叫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
    眼看著幾位身價加起來能撼動一省經濟的大佬，就要為了一塊還沒出欄的肉當場撕破臉，許易哭笑不得地趕緊打斷。
    “幾位老哥，放心，放心！”
    他連忙擺手，“肉八字才剛一撇呢，別激動。等第一批產品出來，肯定第一時間通知各位，誰的份子也少不了。”
    聽到許易的保證，幾人這才偃旗息鼓，但眼神裏的灼熱，卻絲毫未減。
    寒暄過後，大佬們也帶著滿腹的心思各自離去。
    他們必須立刻回去，調整公司的戰略布局，準備迎接一場由一塊肉引發的市場風暴。
    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
    當天晚上，七點整。
    河源縣千家萬戶的電視機裏，準時響起了縣電視台新聞聯播的片頭曲。
    無數正在吃飯的市民，像往常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
    “下麵播送一條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
    女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響起，畫麵一轉，出現了青禾村那座深灰色建築的航拍鏡頭。
    “今日，備受關注的青禾村百億養殖場項目，正式投入使用。我台記者在現場，見證了這顛覆認知的一刻……”
    畫麵中，記者小王略帶激動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幕。
    一輛輛巨型貨車井然有序。
    成千上萬的牲畜被傳送帶平穩送入。
    門後，那科幻電影裏才會出現的生物基地內部景象，第一次展現在了公眾麵前！
    光潔如鏡的通道！
    四季如春的恒溫環境！
    一排排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立體玻璃單間！
    當電視畫麵給到那些機械臂從牆壁中伸出，開始為一頭豬進行全自動高頻震動按摩的特寫時……
    整個河源縣，無數個家庭的飯桌上，同時響起了筷子掉落的“哐當”聲。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電視裏那頭閉著眼，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微笑”，舒服得四腳朝天的豬。
    一個念頭，不可抑製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瘋狂滋生。
    我竟然……活得還不如一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