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認知裏，釀酒是個複雜又漫長的活兒。
    怎麽到了許易這兒，手指在屏幕上戳幾下，就算完事了？
    “不然呢？”
    許易靠在控製台旁，笑著調侃。
    “衛國叔，你別急，想用腳踩也行，回頭等葡萄熟了，讓你第一個上。”
    “去你的！”
    許衛國老臉一紅，梗著脖子反駁：
    “我才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就這麽等著，能出酒？”
    “能不能出，等些時日不就知道了。”
    許易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心裏也確實存了一絲好奇。
    係統出品，必屬精品。
    他很想知道，這座“智能生態釀酒廠”，究竟能把市麵上這些普通的原料，催化到何等恐怖的境地。
    他沒再多想，反正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不管什麽酒，白酒、紅酒還是啤酒，這座釀酒廠的釀造周期出奇地一致。
    七天！
    ……
    時間在青禾村失去了原有的刻度。
    每一天都像是被壓縮過的，充滿了高速運轉的金屬效率感。
    養殖場裏的豬牛羊在近乎奢侈的環境中飛速成長。
    生態農場裏的特種作物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鋪開一片又一片濃鬱的綠意。
    唯獨那座灰紅色的釀酒廠，始終沉默。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
    這天下午，一個負責巡邏的年輕村民，像一陣旋風卷進了辦公室。
    “書……書記！”
    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臉龐因激動和奔跑而漲得血紅。
    許易抬起頭，看他這火燒眉毛的模樣，並不生氣：“慢點說，出什麽事了？”
    “不是！是……是釀酒廠！”
    年輕人用力喘了幾口粗氣，指著窗外，眼睛裏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燈！廠房的燈全變了！”
    話音未落，許衛國耳朵“唰”地一下就豎了起來。
    許易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渾身骨節發出一陣清脆的爆鳴。
    “走，瞧瞧去。”
    三人快步走出辦公室。
    消息傳得飛快。
    等他們抵達釀酒廠門口，許衛東也聞訊趕來，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好奇心最重的村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滿臉都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依舊是那扇巨大的合金門。
    許易刷卡。
    “嗡——”
    一聲極低沉的震動後，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了裏麵那個充滿了科幻感的內部世界。
    人群迫不及待地湧了進去。
    廠房內部，依舊是那般寂靜、整潔，充滿了冰冷的金屬秩序感。
    但所有人都第一時間發現了變化。
    之前，那些密如蛛網的管道上，指示燈五顏六色，交替閃爍。
    而現在，所有的指示燈，全都變成了統一的、柔和的瑩綠色。
    它們以一種緩慢而平穩的頻率，同步明滅，如同正在沉睡的巨獸，在平穩地呼吸。
    “真成了？”
    許衛國一拍大腿，激動得滿臉通紅。
    其他人也是一陣騷動，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驚奇。
    “這就行了？一個禮拜就出酒？”
    “這也太快了吧，跟變魔術一樣。”
    “快是快，就是不知道味道咋樣……”
    許衛國最關心這個問題，他用力抽動鼻子，在空氣裏嗅探，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不對啊……”
    他疑惑地看向許易，“小易，這……怎麽一點酒味兒都沒有？”
    聞言，許易隻是笑了笑，沒有解釋。
    他徑直走到中央控製室。
    屏幕上，之前所有“釀造中”的選項，此刻都變成了醒目的綠色字體——【釀造完成】。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選中【醬香型白酒】，然後按下了【出酒】。
    指令下達。
    廠房深處，一個巨大的金屬罐體下方，一根手臂粗細的管道無聲地延伸出來，末端亮起一圈柔和的白光。
    下一秒，一道清澈透亮、微微泛黃的酒線，從管道口噴湧而出。
    它不偏不倚地注入到下方一個自動升起的小巧玻璃盛酒器中。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潑濺。
    但，就在酒線出現的那一瞬間！
    一股香氣，炸了！
    那根本不是氣味，而是一顆被引爆的嗅覺核彈，轟然在整個廠房內擴散！
    它不是普通白酒那種刺鼻的酒精感。
    它是一種混合了糧食的焦香、窖藏的陳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果香的複合生命體。
    這香氣霸道無比，瞬間鑽進在場每個人的鼻腔，蠻橫地占據了所有感官，順著喉嚨一路燒下去，在胃裏化成一團暖流。
    每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我的娘嘞！”
    許衛國離得最近，被這股香氣正麵衝撞，整個人蹬蹬蹬向後退了三大步。
    “香！太香了！”
    “光聞聞……光聞聞我都快醉了……”
    村民們徹底炸了鍋，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滾動，拚命地吞咽著口水。
    許衛國最為誇張，他閉著眼，張開雙臂，仰著頭，一副要原地飛升的模樣，嘴裏喃喃自語。
    “上頭了，太上頭了……”
    很快，那個巴掌大的玻璃盛酒器被注滿。
    酒線瞬間停止，管道自動縮回。
    一個小型機械臂悄無聲息地探出，夾起盛滿酒的玻璃杯，平穩地送到控製台前。
    許易拿起杯子。
    杯中的酒液清澈得像一塊融化的琥珀，在燈光下微微晃動，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跡，緩緩滑落，狀如淚珠。
    他沒有喝，而是將杯子遞到眼神已經徹底直了的許衛國麵前。
    “衛國叔，你不是行家嗎？嚐嚐。”
    許衛國猛地回過神，視線死死盯在那杯酒上，像一頭餓狼看見了絕世的珍饈。
    他伸出手，想去接，那隻手卻抖得不成樣子。
    “我……我來？”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不然呢？”
    許衛國一咬牙，仿佛下了某種重大的決心，小心翼翼地，用兩隻手捧過那個小小的玻璃杯。
    他先是把杯子湊到鼻子下麵，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嗯——”
    一聲滿足到骨子裏的呻吟，從他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僅僅是聞，他感覺自己半個魂兒都飄了起來。
    他不再猶豫，仰起頭，抿了一口杯中那不過二兩的酒。
    酒液入口。
    許衛國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沒有想象中的辛辣和燒灼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綿柔醇厚，酒液像一團溫潤的絲綢，順滑地淌過舌尖，包裹住整個口腔。
    緊接著，那股爆炸般的醬香在嘴裏徹底綻放，狂暴地衝擊著每一寸味蕾。
    酒液入喉，一線到底，毫無阻滯！
    它化作一道炙熱的暖流直衝丹田，然後一股更凶猛的熱氣從丹田轟然升起，瞬間貫穿四肢百骸，衝上天靈蓋！
    “哈——”
    許衛國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濃鬱酒香的熱氣，他雙眼迷離，卻又亮得驚人。
    許易看著許衛國那副魂飛天外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用普通原料，七天時間，就能達到這種效果……
    那要是換上生態農場裏那些品質逆天的農作物呢？
    許易有些不敢想象了。
    而也就在這時，一道沉穩中帶著一絲驚疑不定的聲音，在酒廠門口響起。
    “什麽酒，這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