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許易說自己已經有打算了，黃教授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瞬。
    那溫潤的青瓷杯沿，距離他的嘴唇，不過一指之遙，卻停在了那裏。
    他的視線，落在許易那張平靜含笑的臉上，停留了幾秒。
    隨即，他好似想通了某個重要的關節，眼中閃過恍然，最後，那絲恍然又化作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極致感慨。
    “你這小子……”
    老教授失笑著搖了搖頭，將那口停在半空的茶飲盡。
    茶香依舊醇厚，但許易話裏那份深不見底的意味，卻更加耐人尋味。
    “行，我明白了。”
    他沒有再去追問許易到底有什麽打算。
    清北大學開出的“特招通道”，這已經是打破了百年來的規則，給出了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最大的誠意和優待。
    放眼全國，沒有任何一所中學，能得到如此破格的承諾。
    可許易，卻連考慮都沒有，就直接給出了一個更寬泛，也更令人遐想的答案。
    這說明什麽？
    說明在他未來的藍圖裏，這群孩子的出路，絕不僅僅是擠進清北這一座獨木橋。
    他要的，很大概率是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黃教授放下茶杯，話語中帶著點沒好氣的調侃道。
    “看來，陳校長這次，是要失望了。”
    許易笑了笑，沒有接話，隻是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與老師輕輕碰了一下。
    清脆的瓷器碰撞聲中，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些事，不必說透。
    黃教授見狀，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他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這位學生的心氣，早就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他能看到的世界，已經是大多數人難以企及的宏偉畫卷。
    既然如此，又何必用老舊的框架去束縛他呢。
    “不說這個了。”
    黃教授擺了擺手，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開始跟許易聊起了學校裏的趣聞。
    在講到許易那些師兄師姐如今在各自領域取得的成就時，言語間滿是為人師者的驕傲與自豪。
    許易也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地插上幾句，客廳裏的氣氛滿是溫情與融洽。
    沒過多久，師母的聲音就從廚房裏傳了出來。
    “老黃，許易，別聊了！趕緊洗手，準備吃飯了！”
    一頓家常便飯，沒有山珍海味，卻吃得許易心裏無比熨帖。
    沒有商業應酬的推杯換盞，也沒有工作會議的字字機鋒，隻有師母親手做的幾道家常菜，和老師溫和的笑語。
    飯桌上，師母的筷子就沒停過，不停地給許易碗裏堆著菜，嘴裏念叨著讓他多吃點，說他現在看著比上學時還瘦了，肯定是天天操心累的。
    黃教授則在一旁笑著拆台，說這小子現在可是福布斯上的人物，山珍海味什麽沒吃過，哪還看得上家裏這幾道粗茶淡飯。
    許易隻是笑著，來者不拒，將師母夾的菜一一吃下，心頭暖流湧動。
    飯後，許易也沒有停留太久，並婉拒了老師和師母留他住下的提議。
    黃教授和師母將他送到樓下，看著他坐上那輛牌照特殊的黑色專車，直到車尾燈徹底消失在街角，兩位老人才轉身，相攜著慢慢走回了樓裏。
    ……
    次日，清北大學校慶當天。
    三四月的京州，春寒料峭，但清北的校園裏，熱度卻足以融化堅冰。
    彩旗獵獵，人潮洶湧。
    許易壓低了鴨舌帽的帽簷，臉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口罩，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
    他雙手插在兜裏，像個普通的遊客，混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哎，聽說了嗎？今天許書記要來！”
    “廢話！我都蹲這兒半小時了！傑出校友名單C位啊，許書記要是真來了，我高低得去要個簽名！”
    “得了吧，人家現在是什麽身份，也是咱們能隨便接觸到的？那可是活著的傳奇，我聽那個誰說，許學長現在出門都帶保鏢的！”
    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從身邊經過，激動的議論聲毫無阻礙地鑽進許易的耳朵。
    許易腳步微頓，口罩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保鏢？
    並沒有。
    他沿著那條走了無數遍的林蔭道慢行，兩旁的樹木比記憶中粗了一圈，陽光透過新葉灑下斑駁的光點。
    不知不覺，走到了主教學樓前的公告欄。
    那裏被圍得水泄不通。
    巨大的紅色海報占據了最顯眼的位置，在陽光下紅得刺眼。
    海報中央，許易的照片被放到了最大。那是他領獎時的一張抓拍，身姿挺拔，眼神堅定，身後是鮮豔的國旗。
    沒有長篇大累牘的頭銜羅列。
    照片下，隻有一行簡潔到令人發指的介紹——
    【許易：青禾村書記，最年輕的國家級勳章獲得者。】
    字越少，事越大。
    比起旁邊其他校友那一連串“某某集團董事長”、“某某科學院院士”的頭銜，這一行字，帶著一種舉重若輕的霸氣，直接鎮壓全場。
    “真帥啊……”
    旁邊一個小學妹捧著臉，發出了花癡般的感歎。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要靠才華把世界給卷死，這就是現實版的小說男主吧！”
    聞言，許易壓了壓帽簷，在人群後方深藏功與名，悄然轉身離開。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時間差不多了，該去見見校長了。
    他熟門熟路地穿過走廊，停在行政樓頂層那扇厚重的紅木大門前。
    抬手，輕輕敲了敲。
    “叩，叩，叩。”
    “請進。”
    裏麵傳來一個沉穩的男中音。
    許易推開門，走了進去。
    寬敞的辦公室裏，此時正坐著好幾個人。
    為首的，正是清北大學的現任校長，陳康。
    他身旁還坐著幾位頭發花白、氣度不凡的老者，正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麽。
    隨著許易的進入，屋內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這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麵容，顯得有些突兀的年輕人。
    一位老教授眉頭微皺，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與不悅，正要開口詢問。
    許易卻已經抬起手。
    他摘下了臉上的口罩，露出了那張帶笑的臉。
    霎時間。
    陳康校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所有的嚴肅與沉穩被巨大的驚喜所取代！
    “許易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