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神經的枷鎖,紅砂之上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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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息投影中的紅砂角鬥場並沒有立即消失,而是像被風化的岩石一樣,一點點崩解成無數紅色的光點。
    黎曼·魯斯那聲震碎了半個競技場的咆哮,似乎還殘留著回音,在李昂的耳膜上嗡嗡作響。
    那個不可一世的“鐵血暴君”,連同他引以為傲、號稱永恒的機械軍團,已經被拆成了一堆冒著火花、流淌著冷卻液的廢鐵。
    那不是戰鬥,那是拆解。是野性對工業的暴力解構。
    李昂坐在創作艙內,看著結算界麵上跳動的金色字符。
    【PVP對戰結束:死亡競技】
    【勝者:人類帝國】
    【戰利品結算中……】
    李昂沒有關注那些基礎的資源獎勵。
    他的目光像鷹隼一樣,死死盯著那列從戰敗者屍體上“爆”出來的科技列表。
    他在找一樣東西。
    一樣能救命的東西。
    列表在他的視網膜上飛速滾動。
    【機械義肢伺服係統(B級)】……垃圾。
    【高能激光切割器(C級)】……無用。
    【角鬥士興奮劑配方(C+級)】……副作用太大,會燒壞腦子。
    直到列表的最後,一行閃爍著幽藍色冷光、仿佛帶著某種神經脈衝質感的文字跳了出來。
    【神經阻斷與痛覺抑製協議(A級·STC殘片)】
    描述:源自賽博廢土的高階神經技術。
    通過在大腦皮層與邊緣係統之間植入微型抑製器,建立一道生物電“防火牆”。
    它能有效過濾極端痛覺信號,並平複由強製性神經植入物(如狂暴芯片、奴隸控製栓)引起的腦波風暴。
    “找到了。”
    李昂的手指重重地敲擊在確認鍵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這就是他要的鑰匙。
    雖然這東西無法移除安格隆腦子裏的“屠夫之釘”——那玩意兒已經像樹根一樣長進了他的腦漿裏,代替了他的部分大腦皮層,挖出來就是死。
    但這套協議,或許能給那個可憐的瘋子,帶來片刻的久違安寧。
    【結算完成。】
    【獲得文明本源:40,000點。】
    【獲得GP:20,000點。】
    【已掠奪科技:神經阻斷與痛覺抑製協議。】
    李昂沒有停歇。
    他立刻打開了【帝國軍備錄】的操作界麵,將這份剛剛到手的數據,連同早已準備好的資源,打包發送給了PVE宇宙中的機械神教。
    【指令下達:】
    【授權機械神教(火星),立即解析該協議。】
    【目標:製造‘神經撫慰儀’(原型機)。】
    &niniS)。】
    做完這一切,李昂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
    他將目光投向了星圖邊緣,那個被標記為“第十二原體所在地”的紅色星球。
    努凱裏亞(NUCeria)。
    那是一顆被遺忘的星球。那裏沒有榮光,隻有高科技奴隸主揮舞的電鞭,和角鬥士流幹的鮮血。
    那裏的沙子是紅的,不是因為礦物質,而是因為血。
    【PVE主線任務啟動:尋回失落的原體——安格隆。】
    【坐標鎖定:努凱裏亞德什亞(DeSh"ea)城邦大角鬥場。】
    ……
    【PVE主線:尋回安格隆】
    【地點:努凱裏亞德什亞角鬥場地下囚籠】
    【視點人物:安格隆(第十二原體/角鬥士奴隸)】
    痛。
    世界是由痛構成的。
    除了痛,一無所有。
    安格隆蜷縮在潮濕、陰暗、散發著黴味和尿騷味的石牢角落裏。
    他那具龐大得如同神明般的軀體,此刻卻像是一個患了瘧疾的凡人,在不受控製地痙攣。
    每一塊肌肉都在跳動,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脹。
    滋——滋——!
    那聲音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的腦子裏。
    那是“屠夫之釘”在跳動。
    那些粗大生鏽,如同蜈蚣般的纜線,像毒蛇一樣鑽進了他的頭蓋骨,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大腦皮層,替換了他的腦葉。
    它們在蠕動,在放電,在一點點地啃食著他的理智,重寫著他的神經回路。
    每一次心跳,釘子就會收緊一次,像是在擠壓一顆葡萄。
    每一次呼吸,電流就會灼燒一次神經,帶來鑽心的劇痛。
    “呃啊……”
    安格隆發出了一聲低沉,不似人聲的呻吟。
    他用那雙滿是老繭、傷疤和陳舊血痂的大手,死死地抱住腦袋,指甲深深地扣進了頭皮裏,鮮血順著臉頰流淌,混合著地上的泥土和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想思考。他想回憶起自己是誰,來自哪裏,為什麽會在這裏。
    但隻要他一試圖平靜下來,隻要他的腦海中出現任何與“憤怒”無關的念頭,釘子就會懲罰他。
    劇痛像燒紅的鐵釺一樣捅進腦漿,攪拌著他的思維。
    隻有憤怒,隻有殺戮的欲望,隻有腎上腺素的瘋狂分泌,才能讓這股疼痛稍稍緩解。
    這是一種設計。
    一種針對靈魂的惡毒奴役設計。
    “安格隆……”
    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生鏽的鐵欄杆外響起。
    安格隆艱難地抬起頭。他的視線是模糊的,被血色覆蓋。
    &naUS)。
    他的導師,他的父親,他在這個地獄裏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能讓他在瘋狂邊緣找回一絲理智的錨點。
    老角鬥士手裏拿著一塊發黴的黑麵包和一碗漂浮著沙粒的水。
    他看著安格隆那雙瘋狂的幾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那雙原本應該充滿智慧的眼睛此刻隻剩下野獸的凶光,老人的眼中滿是悲哀。
    “吃點東西吧,孩子。”
    恩諾馬奧斯把食物從欄杆縫隙裏遞了進來,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頭受傷的野獸。
    “明天……明天是‘紅沙之日’。”
    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恐懼。
    “高階騎手們要看‘大戲’。他們會放出那頭從地下深處抓來的‘酸液九頭蛇’。你需要體力。”
    安格隆沒有看食物。
    他死死地盯著恩諾馬奧斯,呼吸粗重如雷,鼻孔裏噴出白色的熱氣。
    “殺……”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聲音像是兩塊磨刀石在摩擦。
    釘子在尖叫,在催促他。
    殺了他!殺了眼前這個老東西!撕碎他!你會感到快樂!你會不再疼痛!這是唯一的解脫!
    腦海中的電流在瘋狂鞭撻著他的神經,逼迫他揮出拳頭。
    安格隆猛地揮出手。
    啪!
    他打翻了那碗水。陶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渾濁的水滲進了泥土裏。
    “滾!”
    他咆哮著,像是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的受傷野獸。
    “滾遠點!老頭!別讓我看見你!快滾!”
    他不想傷害恩諾馬奧斯。這是他僅存的在劇痛中苦苦支撐的理智。
    恩諾馬奧斯歎了口氣。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離開。
    他默默地彎下腰,撿起地上那塊沾滿了泥土的麵包,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放在安格隆手邊。
    “忍住,安格隆。”
    老人伸出粗糙的手,想要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安格隆的頭,但手伸到一半,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收回了手。
    “我們是角鬥士。我們生來就是為了流血,為了取悅那些騎手。”
    “但記住……別讓釘子奪走你的靈魂。別變成真正的野獸。”
    恩諾馬奧斯走了。
    腳步聲在空曠、潮濕的地下走廊裏回蕩,越來越遠。
    安格隆看著那個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涼。
    滋——!!!
    腦中的電流突然加強了十倍。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他感覺自己的頭蓋骨快要炸開了,腦漿仿佛在沸騰。
    他猛地用頭撞向堅硬的石牆。
    咚!咚!咚!
    一下,兩下,十下。
    石牆上留下了深深的血印,碎石飛濺,但他感覺不到疼。
    隻有這種物理上的撞擊,才能稍微掩蓋腦子裏的劇痛。
    隻有疼痛能對抗疼痛。隻有瘋狂能對抗瘋狂。
    “殺……殺……殺……”
    他在黑暗中嘶吼,聲音不再像是人類,而像是某種來自亞空間的惡魔,充滿了怨恨與殺意。
    在他的頭頂,厚重的岩層之上。
    傳來了無數觀眾瘋狂的歡呼聲,那是數萬人的咆哮,像海嘯一樣穿透了地板。
    還有貴族們在高科技懸浮包廂裏碰杯的清脆聲響,那是水晶與美酒的碰撞。
    那是努凱裏亞的“文明”。
    那是建立在安格隆和他的兄弟姐妹們血肉之上的……“繁榮”。
    他們在上麵歡笑,他在下麵流血。
    安格隆停止了撞擊。
    他喘息著,伸出手,抓起地上那塊沾滿泥土和細菌的麵包。
    他連著泥土一起塞進嘴裏,用力咀嚼。
    幹硬的麵包擦傷了他的牙齦,但他嚐到了血腥味。
    他要活下去。
    哪怕活得像條狗,像個怪物,像個瘋子。
    因為隻有活著,才有機會……
    把那些高高在上的“騎手”,從他們的雲端拽下來。
    把他們的頭顱,一個個擰下來,插在角鬥場的尖刺上。
    把這座該死的城市,淹沒在血海裏。
    滋——
    釘子似乎感應到了他那滔天的殺意,發出了一陣愉悅的脈衝。
    疼痛減輕了。
    多巴胺在分泌。
    安格隆靠在冰冷的牆上,嘴角勾起一抹猙獰、扭曲的笑。
    “等著吧……”
    他閉上眼睛,在血色的夢魘中等待著明天的太陽。
    等待著……殺戮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