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餐廳門口偶爾傳來動靜，都會讓兩人不自覺地看過去，又失望地收回視線。
    就在林軒覺得自己的脊背快要因為持續的挺直而微微發酸時，餐廳的那扇玻璃門再次被輕輕推開。
    同時一位女士走了進來。
    幾乎在她出現的瞬間，林軒的目光就被吸引了過去，然後……他有些愣住了。
    來人穿著一身剪裁極佳、質地柔軟的淺灰色羊絨套裝，外搭一件米白色的長款羊絨披肩，頸間係著一條色澤溫潤的珍珠項鏈。
    她妝容精致，眉眼柔和，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優雅而不過分緊繃的發髻，幾縷碎發自然地垂在頰邊。
    她看起來遠比林軒想象中更年輕，氣質溫婉沉靜，步履從容，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經過精確測量的微笑。
    那種從容不迫的氣場，讓她與周圍環境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卻又隱隱隔開一層無形的距離。
    最讓林軒晃神的是那張臉，那雙眼睛裏的神情和形狀，微微抿起時唇角的弧度，還有那份沉靜的神韻……
    和周安然至少有六七分相似！隻是更添了歲月沉澱下的雍容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深入骨髓的疏離感。
    不用想，這個就是周母蘇婉清了。
    我的天……這簡直就是……周安然的成熟PlUS版，或者說是青春永駐版的安然？
    林軒腦子裏莫名的冒出來這樣的一個念頭。不對不對，想什麽呢！應該是安然長得像她媽媽才對。
    他趕緊在心裏唾棄自己這毫無邏輯的聯想，但那種強烈的相似感帶來的衝擊，還是讓他在最初幾秒忘了緊張，隻剩下了驚訝。
    自然，周安然也看到了母親。她放在桌下的手瞬間握緊了，指甲輕輕掐了一下林軒的手背，像是在傳遞信號。
    然後，她臉上迅速揚起一個比平時更明亮幾分的笑容，朝著門口方向揮了揮手，嘴型張開張大說道：“媽，這邊。”
    蘇婉清的目光掠過餐廳，很快鎖定了自己女兒的位置。嗯，以及女兒身邊那個看起來有些怔愣、穿著體麵新衣的年輕男孩。
    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度，邁步走了過來，步履從從容容，太有氣質了點吧……你卻在心裏頭不由得感慨道。
    她來到桌邊，周安然已經站起身，林軒也緊隨其後，一起打起招呼來。
    “媽～路上辛苦啦。”周安然的聲音比平時更甜一些，帶著點刻意的親近。
    “不辛苦，不算遠的。”蘇婉清微笑著，目光柔和地落在女兒臉上，伸手輕輕理了一下她並不淩亂的鬢角，動作十分親昵。
    隨後，視線便又轉向了林軒。
    “啊，這位就是林軒同學吧？然然跟我提過你。”她的聲音溫潤悅耳，語調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
    “阿、阿姨好！我是林軒。”林軒連忙按照排練了無數次的標準，微微欠身。
    臉上也努力綻放出練習過的那種“溫和誠懇又不顯諂媚”的笑容，聲音盡量控製得平穩清晰，“很高興能見到您。”
    “你好。”蘇婉清點了點頭，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後，又轉回了周安然身上。
    那視線並不銳利，卻像是帶著無形的重量，讓林軒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快僵住了，“好了，都坐下說話吧，別站著。”
    三人落座，周安然坐在靠裏的位置，林軒在她旁邊。蘇婉清自然是坐在了他們的對麵。她姿態優雅地將披肩取下，搭在椅背上。服務員適時上前，為她斟上一杯溫水。
    “嗯，林軒同學，不介意阿姨直接叫你名字吧？或者，叫你小林？”
    “不介意不介意，阿姨您隨意。”
    “那好，就叫你小林了。”蘇婉清的臉上揚起一個弧度，真笑假笑有待商榷。
    “小林，不用太拘束。就是簡單吃個飯，咱們認識一下。然然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很多事情都不愛跟我們細說。”
    “唉，要不是看到朋友圈，我都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所以阿姨對你挺好奇的。”
    “你也別緊張，就當是和自己家裏長輩聊聊天一樣。雖然之前然然大概提過你，不過阿姨還是想聽你親口介紹一下自己。”
    她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做出傾聽的姿態，臉上的微笑一如既往，仿佛真的隻是一次尋常的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林軒深吸一口氣，知道對他“麵試”算是正式開始了，他按照和周安然反複推敲過的版本開始回答。
    “阿姨您太客氣了，嗯…我叫林軒，和安然是大學同班同學，都是教育學專業的大一新生。我老家在涅縣，離晉陽挺近。”
    “我的父母就，都是普通的職工，都在老家工作。我個人性格……很隨和，平時喜歡看看書，寫點東西，也會玩點遊戲。”
    “和安然認識你，最開始是在網上……聊一些共同的興趣愛好，後來發現竟然是同班同學，覺得很巧，慢慢就熟悉了。”
    這番介紹簡潔清晰，既交代了背景，又點明了和安然相識的契機。當然，更細節一點的那個契機就不能說了。
    蘇婉清聽著，點了點頭。
    嗯……他的介紹，和自己報告裏說的那些東西大差不差，看來在然然麵前沒有美化過自己呢。
    早在點讚女兒那條朋友圈之後，蘇婉清便通過自己的渠道，將林軒查了個底朝天。
    父母工作單位、家庭關係、高考成績、大學入學後的表現、以及各方麵的人際關係，該查的她都已經查過了。
    報告裏的林軒，背景清白簡單，成長軌跡規規矩矩，是個扔在人堆裏不算起眼，也沒什麽劣跡的男孩。
    學業中上，人際尚可，還在某個小說平台嚐試寫作，筆名叫青墨雨，寫的內容似乎偏向情感類。嗯……就是自己看不懂。
    起初她是有些疑慮的，擔心女兒是一時興起，或者被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蒙蔽。
    但此刻親眼見到真人，聽他介紹著自己，那份資料上的平麵印象似乎立體了些。
    至少，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那種油滑輕浮、或目的性極強的孩子。長相嘛也不賴，就是比自己丈夫可是差遠了，哼。
    再觀察觀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