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許歸途行至古井畔時，忽聞井底傳來錚錚劍鳴。
    他俯身掬水，掌心卻撈起半卷泛著月華的殘譜——
    《水月劍歌》的絲絹譜麵在井水中舒展，露出被劍氣斬斷的邊沿，斷口處星紋與他之前在燈籠崖得到的另一份殘譜完美契合。
    井底倒映的殘月突然碎裂，化作七十二道劍痕浮出水麵。
    當陸雲許將新舊殘譜並排鋪開時，譜間缺失的招式竟自行流轉補全，在虛空凝成半輪虛實相生的劍月。
    隻待最後一塊殘譜歸位，這輪劍月便能照破三界虛妄，斬盡因果輪回。
    陸雲許盤坐在古井旁的石台上，將新舊兩份殘譜並置於膝前。
    兩份殘譜突然懸浮而起，在虛空中拚合成半輪明月狀的完整劍圖——
    "轟！"
    殘譜上爆發出刺目銀芒，比上次強烈十倍的流光如銀河傾瀉，徑直貫入陸雲許天靈。
    他額前頓時浮現出與井中月影完全相同的印記，劇痛如萬箭穿心般炸開！
    幻境再現，寒潭景象陡然扭曲，原先的白衣劍客身影分裂為三：
    左側身影劍鋒挑起千丈瀑布，水珠化作星鬥懸空；
    右側身影踏碎潭麵明月，碎片重組為劍陣；
    中央本體突然轉身，竟與陸雲許麵對麵；
    "水月非月，劍歌非歌。"
    幻象劍客的唇未動，聲音卻直接在陸雲許識海震蕩。
    對方劍尖輕點他眉心，整座寒潭瞬間蒸發，凝成九萬柄透明水劍，每柄劍身都倒映著陸雲許不同時期的模樣——
    癡兒、蒙童、修士...
    現實異變，陸雲許並指劃出的劍弧引發天地異象：
    古井中的水逆流成銀河，每滴都含著未完成的劍招；
    沙靈劍自動分解為星砂，在虛空拚出缺失的劍訣；
    他右臂的月相紋路瘋狂蔓延，最終在胸口結成月環；
    當試圖銜接第三式時，異變陡生！
    殘缺的劍譜突然反噬，所有水劍倒卷而回。
    陸雲許七竅噴出星焰，皮膚下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那是強行推演完整劍道遭受的反噬。
    陸雲許強忍著經脈灼燒般的劇痛，將體內肆虐的劍意生生壓回丹田。
    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跡，眼中卻閃過一絲淩厲的鋒芒——
    "以我現在的境界，推演第三譜還是太難了。"
    他低語間，指尖輕撫過沙靈劍的劍身。
    劍刃上那些因強行推演而黯淡的星砂，此刻正緩緩重新亮起，如同被喚醒的星辰。
    "不過就算隻有兩式，也足夠我解決不少問題了。"
    他站起身，右手虛握，一縷混沌之氣在掌心凝聚，竟隱隱浮現出方才幻象中的水月劍意。
    雖然殘缺，但那股虛實相生的劍勢，已足以讓尋常修士望而生畏。
    遠處，山風掠過樹梢，帶起一陣沙沙的聲響。
    陸雲許抬眸望向天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天蒼，你等著。"
    許久之後，陸雲許，來到晦的麵前。
    陸雲許立於晦的麵前，黑袍在暮風中獵獵作響。
    他身後，青石鎮的燈火漸次熄滅，如同那些被斬斷的塵緣——
    "我準備好了，可以走了。"
    話音落下的刹那，巷尾傳來李永超香囊墜地的輕響，私塾殘垣上最後一塊"有教無類"的碎匾，終於徹底化為齏粉。
    唯有沙靈劍穗上那個褪色的筆套，還固執地裹著一小截當年被她摔斷的狼毫。
    筆套邊緣歪歪扭扭的針腳，是某個雪夜裏癡兒用凍僵的手指，為她縫補珠釵時留下的永恒溫度。
    晦的袍袖卷起星辰漩渦，將兩人吞沒的瞬間，一粒星砂從陸雲許袖中滑落，正巧墜在李永超未能繡完的詩句上。
    那點微光在暮色中閃爍三次，終於與她此生所有的言不由衷，一起歸於沉寂。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霜霧，陸雲許在星辰漩渦中回首——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孟怡指尖迸濺的瓷片。
    那些青花碎片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其中最大的一片，正紮進她常年搗藥留下繭痕的虎口，血珠順著"百會"穴的銀針滴落成線。
    而陸楓緊攥的拳頭縫裏，溢出絲絲血跡。
    當星辰漩渦徹底閉合時，遙遠的風裏傳來藥鋤砸地的悶響，與一聲壓抑多年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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