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文鬥起,舌戰群儒顯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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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樓內的喧囂尚未散盡,那根被葉飛羽兩掌印上淺痕的青石柱,卻像生了根般立在眾人眼底。方才還在角落裏竊竊私語的賓客,此刻都換上了最熱忱的笑臉,簇擁著孫通與葉飛羽,諛詞如潮——有誇葉飛羽掌力驚絕的,有讚孫通慧眼識珠的,更有甚者,已開始攀扯親故,說自家與“通泰商行”早有往來。
    孫通滿麵紅光,一一應酬著,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留意著二樓雅座。那裏坐著袁州城的“清流”們,為首的便是舉人柳文清。這群人自持才學,素來不將商賈放在眼裏,此刻雖未言語,眉宇間的疏離卻如薄冰般未化。孫通心中暗歎,武力能鎮住宵小,卻難平酸儒的傲氣,看來今日這場“結拜宴”,終究避不開一場文鬥。
    果不其然,酒過三巡,當樓下的喧鬧稍稍平息,二樓傳來一聲清朗的問話,像顆石子投進沸水:“葉大俠掌力通神,在下佩服。隻是孫掌櫃屢屢提及大俠‘文武雙全’,武略已見識,不知文才如何?”
    說話的正是柳文清。他身著月白儒衫,手中把玩著玉扳指,目光掃過樓下,帶著幾分玩味的考校。其身後的幾位文士紛紛附和,語氣裏藏著“武夫難通文墨”的預設:“柳兄所言極是,今日群賢畢至,葉大俠若有雅興,不妨露一手,讓我等開開眼界。”
    這話看似客氣,實則將葉飛羽架在了火上。接,便是要在這群飽讀詩書的人麵前班門弄斧;不接,便坐實了“浪得虛名”的話柄。
    孫通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打圓場,卻被葉飛羽輕輕按住手腕。他轉頭望去,見葉飛羽神色平靜,唇邊甚至噙著一絲淺淡的笑意,便知這位義弟胸有成竹,遂放下心來,隻端起酒杯,靜觀其變。
    葉飛羽緩緩起身,青衫在燈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抬眼望向二樓,聲音清越如鍾,穿透席間的喧囂,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柳先生謬讚了。‘文武雙全’四字,飛羽愧不敢當。然學問之道,本就在於切磋琢磨,先生既有雅興,飛羽願拋磚引玉,與諸位共研一二,權當助酒興。”
    其從容不迫的氣度,倒讓柳文清微怔。他原以為這“武夫”會惱羞成怒,或是支支吾吾,卻不料竟接得如此坦蕩。柳文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冷笑——故作鎮定罷了,待我拋出難題,看你如何應對!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既如此,在下便鬥膽請教。《周髀算經》有雲‘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淮南子·天文訓》卻言‘天有九野,九千九百九十九隅’。二者所言天度似有抵牾,不知葉大俠以為,孰是孰非?”
    此問一出,席間頓時安靜下來。連跑堂的夥計都停下了腳步,豎著耳朵聽。這兩部典籍皆是上古名作,前者論天文曆法,後者談宇宙玄思,其中的度數差異連老儒都未必能說清,柳文清一開口便直指冷僻,顯然是要讓葉飛羽當眾出醜。
    葉飛羽略一沉吟,目光掃過滿堂期待或嘲諷)的臉,朗聲道:“先生此問,實則混淆了‘實測’與‘玄思’之別。”
    他語氣平穩,條理分明,仿佛不是在應對詰難,而是在書院講學:“《周髀算經》所言‘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乃先賢以圭表測影,觀日行軌跡、算回歸年所得,是腳踏實地的實測之數。其‘四分度之一’,即後世所謂‘歲餘’,精準體現一年不足三百六十六日的細微差別——譬如冬至日影長,夏至日影短,先賢以此劃分節氣,指導農時,此乃‘蓋天說’之根基,重在用。”
    稍作停頓,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柳文清身上:“而《淮南子》‘九千九百九十九隅’之說,是理論推演與象數象征。‘九’為陽數之極,‘九野’喻指天之九方區域,‘九千九百九十九隅’則極言其分割之細密無窮,並非實指具體度數。此乃先賢以數理象征宇宙浩瀚、天域無窮之意,重在用玄思探天地奧秘。”
    他頓了頓,更進一步,語出驚人:“二者一重實用,一重哲思,本就並行不悖。況且,《淮南子》之數暗藏玄機——以‘九野’為基,九乘九得八十一,喻天地之數;‘九千九百九十九’與‘一萬’僅差一,暗含‘道在螻蟻,玄在天成’之意,與圓周率之精微暗通。此乃先賢智慧之妙,何來抵牾?”
    一番話畢,席間鴉雀無聲。幾位皓首窮經的老儒撚著胡須,頻頻頷首,顯然被這獨到的見解打動。連柳文清身後的文士,也有幾人露出了讚許之色——能將兩部典籍的差異剖析得如此透徹,絕非“略識之無”所能企及。
    柳文清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冷哼一聲:“葉大俠對古籍確有研究。那再請教,《尚書·禹貢》載九州貢道,有‘浮於濟漯,達於河’之句。然據《漢書·溝洫誌》考證,漢時漯水已近湮塞,莫非《禹貢》所載有誤?”
    此問更刁鑽,竟隱隱質疑儒家經典的真實性。要知道,《尚書》乃“五經”之一,曆代儒者奉為圭臬,質疑其記載,無異於挑戰整個經學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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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通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暗道這群文人果然難纏。
    葉飛羽卻毫不在意,朗聲答道:“先生此言,似是而非。《禹貢》乃上古地理實錄,所載乃大禹之時的水道格局。濟水、漯水在彼時確為溝通河濟之要道,此有《水經注》‘漯水出東郡東武陽,至樂安千乘縣入海’可證,亦與《漢書·地理誌》‘濟南郡有漯陰縣’相呼應——漯陰縣因漯水得名,足見彼時漯水尚在。”
    他目光銳利如劍,直指要害:“後世漯水湮塞,乃自然之力與人為治理所致。漢武帝時‘瓠子決口’,黃河改道奪漯水河道;王景治河後,漯水故道漸廢,此乃曆史變遷,非典籍之誤。”
    稍作停頓,他環視席間:“解讀古籍,當知人論世,明其時代背景。若以後世變遷之地理,苛責上古實錄之文獻,豈非刻舟求劍?《禹貢》之價值,在於勾勒華夏‘九州同軌’的地理框架,在於傳遞‘協和萬邦’的治理理念,而非某一條河道的具體走向。拘泥於一水一河之存廢而疑其根本,實為舍本逐末。”
    這番話擲地有聲,既維護了經典的尊嚴,又展現了通達的曆史觀。連柳文清身後的幾位文士都忍不住點頭,其中一位白發老儒更是撫掌讚道:“說得好!‘知人論世’四字,正是解經之要!”
    柳文清臉色微沉,顯然沒想到葉飛羽對經學竟有如此造詣。他咬了咬牙,拋出殺手鐧,語氣已帶幾分逼視:“葉大俠所言有理。最後一問,關乎曆法根本。古法十九年七閏,若積至百年,當有閏月幾何?誤差又如何?今法定氣定朔,精妙何在?還請大俠詳演推算!”
    這話一出,連孫通都倒吸一口涼氣。曆法置閏涉及複雜的天文計算,需精確到“分秒”,即便是專精此道的欽天監博士,也需紙筆演算,柳文清此舉,分明是要讓葉飛羽當眾出醜。
    葉飛羽卻神色不變,從容取過桌上一隻空茶碗,對夥計道:“麻煩取些清水來。”
    夥計愣了愣,連忙端來一壺溫水。葉飛羽倒了些水在光潔的紅木桌麵上,竟以指蘸水,當眾演算起來!
    “十九年七閏,即19回歸年≈235朔望月。” 他指尖靈動,水跡在桌麵畫出清晰的算式,“百年為10019≈5.個周期,整數5周期含35閏月5x7)。”
    指尖一頓,他話鋒一轉:“然小數0.周期不可簡單取整。須知百年實際回歸年約365.2422x100=.22日,而一個朔望月約29.日。”
    水跡如飛,算式漸顯,他口中同步解說,條理清晰:“設百年需r個閏月,則總朔望月數為1200+r,總日數為1200+r)x29.≈.22。解此方程,得r≈.22÷29.)1200≈1237.00071200≈37.0007。”
    最後一點,他在桌麵點出“37.0007”,水漬清晰無比:“故百年需37閏月。古法以5.263周期計,易誤為36閏,累積誤差約29.5日,近一月之多!”
    滿堂賓客早已屏住呼吸,死死盯著桌麵那串由清水寫成的數字。這哪裏是演算,分明是“指蘸茶水演天機”!
    葉飛羽抬起頭,目光掃過二樓,聲音朗朗:“至於今法定氣定朔,其精妙在於拋卻固定周期,直接以太陽黃經定節氣——譬如春分黃經0°,秋分黃經180°;以日月實際會合時刻定朔望,使曆法與天象嚴絲合縫,誤差可精確至刻,遠勝古法!”
    話音落,天香樓內死一般寂靜。
    柳文清臉色慘白,握著玉扳指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鑽研曆法十餘年,曾為“十九年七閏”的誤差與同窗爭論三日,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心算百年閏月數,且精準至此!方才那番“定氣定朔”的解說,更是直指曆法核心,連欽天監的老博士都未必能說得如此透徹。
    “好!好一個‘知天時,明曆法’!” 席間那位白發老儒猛地拍案而起,激動得胡須顫抖,“老朽鑽研曆法半生,今日方知天外有天!葉大俠真乃神人也!”
    “啪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轟然爆發,如潮水般席卷整個天香樓。這一次,再無半分虛偽,連二樓的文士們也紛紛起身,對著樓下拱手致意,眼中滿是由衷的敬佩。
    武能掌裂青石,剛柔並濟;
    文可指演天機,洞悉古今。
    “文武雙全”四字,至此再無半分爭議,實至名歸!
    孫通激動得站起身,緊緊握住葉飛羽的手,掌心的溫度滾燙。他知道,經此一役,葉飛羽之名必將響徹袁州,而“通泰商行”的聲望,也將隨之水漲船高,無人再敢小覷。
    就在這滿堂沸騰之際,天香樓外忽然傳來一陣驚呼。眾人紛紛湧到窗邊,隻見夜空中,一道赤色彗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劃破天際,光芒妖異如血,直指西方。
    老儒望著彗星,神色凝重,喃喃道:“赤彗西現,主刀兵之事……看來這天下,要變了。”
    葉飛羽立於窗前,望著那道轉瞬即逝的彗尾,眼底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他知道,這場文鬥的落幕,不過是潛龍出海的序幕。袁州城的風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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