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玉液瓊漿驚鳳目,竹雲素雪動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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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州城郊的隱蔽莊園裏,最後一壇燒酒封泥時,孫通特意讓小廝點燃了三炷香。青灰色的煙霧纏繞著陶壇上升,仿佛在為這即將改變通泰商行命運的物件獻祭。他捧著那隻水晶瓶,指腹一遍遍摩挲著瓶身刻的“玉泉春”三個字,指尖的溫度幾乎要將冰涼的水晶焐熱。
“葉兄,真要這麽送去?”他還是有些忐忑,“這水晶瓶比酒還貴,萬一……”
“林大家見慣了奇珍異寶,尋常器物入不了她眼。”葉飛羽正將手抄的《蘭亭集序》襯在竹漿紙下,細細撫平褶皺,“她要的,是‘驚’——是尋常濁酒裏喝不出的烈,是粗麻紙裏寫不出的潤。這水晶瓶,不過是讓‘驚’來得更體麵些。”
孫通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忽然覺得這青衫書生比自己更懂“送禮”的門道——送的不是物件,是心意,是眼界,是對方無法拒絕的價值。
一、聽竹苑裏,初揭錦盒
聽竹苑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濕,踩上去咯吱作響。孫通捧著兩個錦盒,手心沁出的汗幾乎要把錦緞染透,倒是葉飛羽,閑閑地看著路邊新冒的竹筍,仿佛隻是來赴一場尋常茶會。
涼亭裏,林湘玉已在等候。今日她換了件湖藍色的襦裙,裙擺繡著幾竿墨竹,發間那支白玉簪換成了碧玉的,更襯得膚色如雪。見他們進來,她隻是微微頷首,目光卻在掃過孫通懷中錦盒時,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留意。
“林大家。”孫通躬身行禮,將錦盒放在石桌上,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前些日子葉兄說,聽竹苑的茶好,竹影美,隻是缺些能配得上這景致的物件。恰好他指點匠人做了兩樣東西,囑我送來,請您品鑒。”
林湘玉的目光落在葉飛羽身上,他正望著亭外的竹影,仿佛這獻寶之事與他無關。她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葉先生總說些謙虛話。能讓孫掌櫃如此鄭重的,想必不是凡物。”
侍女上前,先打開了左邊的錦盒。
素白瓷瓶躺在猩紅絨布上,瓶身光潔,映出亭外的竹影。侍女拔開瓶塞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酒香“轟”地炸開,像一團無形的火焰,瞬間驅散了涼亭裏的茶香、竹香,霸道地占據了所有人的鼻腔。
林湘玉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她自小在郡主府長大,什麽貢酒沒見過?波斯的葡萄釀,西域的馬奶酒,江南的花雕,宮廷的玉液……可從未有過一種酒,光是聞著,就讓人覺得喉頭發緊,心頭發熱。
“這是……”她看向孫通。
“葉兄稱它‘燒酒’。”孫通忙解釋,“說是用古法蒸餾之術,從尋常酒醅裏煉出來的,比尋常濁酒烈上三倍,卻清冽得很。”
侍女斟了半盞,酒液晶瑩剔透,在玉盞裏晃出細碎的光。林湘玉執起玉盞,指尖觸到微涼的盞壁,與酒液散發出的灼熱氣息形成奇妙的對比。她淺啜一口——
先是舌尖被燙得發麻,緊接著,一股熱流順著喉嚨往下衝,像一條小火龍鑽進胃裏,瞬間騰起暖意。但不等這灼熱蔓延開,又有一股醇厚的穀物香從舌根泛上來,混著淡淡的藥香,竟把那烈性中和得恰到好處,隻留下綿長的回甘。
“咳咳……”她沒防備這酒如此霸道,忍不住輕咳兩聲,眼角泛起一層薄紅。這抹紅落在她素來清冷的臉上,像雪地裏開了朵紅梅,美得驚心動魄。
“好酒。”她放下玉盞,聲音裏帶著一絲微啞,卻難掩讚歎,“烈而不燥,醇而不膩,清冽得像山澗的泉水,卻又暖得像爐邊的炭火。袁州竟有這等佳釀?”
“不是袁州原有,是葉兄新創的法子。”孫通適時遞話。
林湘玉的目光轉向葉飛羽,他終於收回望向竹影的視線,微微一笑:“不過是偶然想到,水沸能成汽,汽凝能成水,酒醅裏的酒氣,大約也能這麽‘煉’出來。沒想到真成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這顛覆釀酒業的“蒸餾術”,不過是孩童玩鬧的發現。林湘玉卻聽出了其中的深意——能從“水沸成汽”聯想到“酒氣成露”,這份格物致知的本事,絕非尋常書生所有。
她指尖在玉盞邊緣輕輕劃著,忽然道:“這酒,叫‘玉泉春’?瓶身上刻的字,是葉先生手筆?”
“是。”葉飛羽點頭,“水晶為瓶,玉液為漿,倒像春泉釀的,便隨口取了這名。字是瞎寫的,讓林大家見笑了。”
林湘玉沒再接話,隻是望著那半盞燒酒,眸光流轉。她知道,這酒若流入京城,定會被那些愛酒的權貴瘋搶——不僅是因為滋味獨特,更因為這“蒸餾”二字背後,藏著旁人學不來的稀罕。
二、竹紙試筆,暗藏驚雷
第二個錦盒打開時,沒有酒香彌漫,隻有一遝淺米黃色的紙張靜靜躺著,疊得整整齊齊,邊角都透著利落。
林湘玉執起一張,指尖觸到紙麵的瞬間,眉梢又動了一下。
她用過的紙,從江南貢紙到蜀地皮紙,無一不是精品。可這紙,觸感竟比最細膩的皮紙還要溫潤,卻又帶著一種皮紙沒有的韌勁——捏在手裏,不軟塌,不脆硬,像握著一片曬幹的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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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竹紙?”她有些不確定。袁州的竹紙她見過,粗糲得能磨破手指,隻能用來包東西,絕不能寫字。
“是葉兄改良的竹漿紙。”孫通遞上早已備好的筆墨,“用本地的嫩竹做的,您試試。”
林湘玉沒有立刻下筆,而是將紙張對著陽光細看。纖維細密均勻,不見半點雜質,透光看過去,薄厚竟也分毫不差。她又取過兩張,用力揉搓,展開後紙麵依舊平整,沒有起毛,沒有破裂。
“韌性不錯。”她輕聲道,終於提筆蘸墨。
筆尖落在紙上的瞬間,她明顯感覺到墨色被“吸”了進去,卻又不似粗麻紙那般“貪墨”,行筆時毫無滯澀,筆鋒的轉折、提按,都清晰地留在紙上,連最細微的飛白都纖毫畢現。
她寫的是“聽竹苑”三個字,筆鋒清勁,帶著幾分柳體的風骨。寫完放下筆,看著紙上的字,她忽然笑了:“葉先生,你這紙,比我常用的‘澄心堂紙’,還要好寫些。”
“澄心堂紙”是江南貢品,一張值半兩銀子,連宮裏的翰林都舍不得多用。林湘玉竟說這竹漿紙“更好寫”,已是極高的評價。
孫通的臉瞬間漲紅,激動得差點說不出話。葉飛羽卻依舊平靜:“林大家過譽了。隻是想著,袁州竹子多,爛在山裏可惜,若能變成紙,倒也能讓農戶多些進項。”
“農戶進項?”林湘玉抬眸,目光銳利了幾分,“葉先生可知,這紙若真能用竹子大批做出來,袁州的學子、官府的文牘,都能省下多少銀錢?”
她算得極快:“尋常粗紙一張五文,好紙一張二十文,這竹漿紙若成本能壓到十文以內,光是袁州府每年的文書用紙,就能省下兩千兩銀子。若賣到周邊州府……”
後麵的話她沒說,但孫通和葉飛羽都懂——這不是“農戶進項”那麽簡單,這是能讓一州府庫充盈的實業!
林湘玉忽然站起身,走到亭邊,望著遠處連綿的竹林。晨風吹起她的裙擺,湖藍色的衣袂與青綠色的竹葉交相輝映,像一幅流動的畫。
“孫掌櫃,”她忽然回頭,目光落在孫通身上,“這酒坊和紙坊,你想何時開?”
孫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要談正事,連忙躬身:“隻要林大家點頭,立馬就能動工!隻是……”他看了看葉飛羽,終究還是說了出來,“這兩樣東西太過紮眼,孫通怕有人眼紅,暗中使絆子。”
鋪墊了這麽久,終於說到了正題。林湘玉仿佛早有預料,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你想讓郡主府出麵?”
“是。”孫通的聲音帶著懇切,“我們不敢多求,隻求郡主府能認下這產業,給個‘特供’的名義。我們願意分三成利給郡主府,每年再特供最好的酒和紙……”
“三成利太多了。”林湘玉打斷他,語氣平靜,“郡主府不缺這點銀子。”
孫通的心猛地一沉,難道她不願意?
卻聽林湘玉繼續道:“一成利就夠了。但有兩個條件——第一,這酒和紙的法子,絕不能傳到外人手裏,尤其是不能讓北邊的蒙人或是南邊的義軍學去;第二,袁州的學子、官府用紙,要按成本價供應,不許抬價。”
孫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磕頭:“謝林大家!謝郡主恩典!孫通都記下了!”
葉飛羽看著林湘玉,她的目光正落在竹林深處,仿佛在盤算著什麽。他忽然明白,這“一成利”和“兩個條件”,看似寬厚,實則精明——既賺了“澤被地方”的名聲,又牢牢攥住了技術的控製權,比那三成利更值錢。
三、郡主召見,暗流湧動
孫通還在激動地說著“定當嚴守秘密”,林湘玉卻忽然轉向葉飛羽,語氣陡然鄭重:“葉先生,這酒和紙的法子,你打算就這麽藏著?”
“不然呢?”葉飛羽反問,“難道拿出來給人搶?”
“自然不是。”林湘玉微微一笑,“隻是這等奇思妙想,藏在袁州太可惜了。郡主聽聞先生的才學,又聽說了這‘玉泉春’和竹漿紙,還有……那本《石頭記》,很是好奇。”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三日後,我要回江陵複命。郡主讓我問先生一句——可願隨我同去,當麵聊聊?”
這話一出,孫通的激動瞬間僵在臉上,驚訝地看向葉飛羽。他知道,鳳凰郡主召見,是天大的榮耀,卻也意味著要踏入更深的漩渦——那位郡主可不是好相與的,傳聞她手段淩厲,眼光毒辣,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燒身。
葉飛羽的指尖在石桌上輕輕點著,心裏飛快地盤算著。去江陵,意味著能接觸到更高層的權力,酒坊紙坊的靠山會更穩;可也意味著,他的“異常”會被更多人察覺,穿越者的身份,隨時可能暴露。
但他看著林湘玉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像在問:你敢來嗎?像在等他繼續講那個未完的故事。
“郡主召見,是飛羽的榮幸。”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無波,“三日後,我隨林大家啟程。”
林湘玉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快得讓人抓不住。她微微頷首:“好。三日後卯時,我派人來接先生。”
離開聽竹苑時,孫通還在喃喃:“郡主竟要親自見葉兄……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葉飛羽卻沒說話,隻是回頭望了一眼那掩映在翠竹中的涼亭。陽光穿過竹葉,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像極了《石頭記》裏那座藏著無數悲歡的大觀園。
他知道,三日後的江陵之行,絕不會隻是“聊聊”那麽簡單。那位鳳凰郡主,或許是衝著酒和紙來的,或許是衝著《石頭記》來的,又或許……是衝著他這個“奇人”來的。
而林湘玉,這個看似清雅的“林大家”,在這場棋局裏,究竟扮演著什麽角色?是引薦者?是試探者?還是……和他一樣,被命運牽引的棋子?
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像在催促,又像在低語。葉飛羽握緊了袖中的那支竹紋玉簪——那是他準備送給林湘玉的,卻終究沒敢拿出來。
或許,到了江陵,會有更好的時機。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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