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悲聲動土葬忠骨,厲兵秣馬待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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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莊的夜,從未如此寂靜過。
馬車碾過村口的石板路,發出“吱呀”的哀鳴,像是在為即將逝去的生命送行。牛文銅緊緊握著父親冰冷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淚水無聲地滑落,砸在牛太公枯槁的手背上,卻再也換不回一絲溫度。葉飛羽坐在車轅上,望著天邊那輪殘月,眉頭緊鎖——牛太公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那微弱的起伏,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回到莊裏時,已是三更天。莊民們都沒睡,打穀場上點著幾盞油燈,昏黃的光暈裏,一張張臉寫滿了焦慮。見馬車回來,眾人紛紛圍上來,看到擔架上牛太公的模樣,都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太公……”
“快,把太公抬到祠堂去!”
葉飛羽和幾個莊丁小心翼翼地將牛太公抬進祠堂,放在早已備好的門板上。老人艱難地睜開眼,渾濁的目光掃過圍攏的莊民,最後落在兒子身上,嘴唇翕動著,發出微弱的聲音:“文銅……聽……聽江兄弟的……守好……莊……”
話音未落,頭一歪,溘然長逝。
“爹——!”牛文銅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寂靜的祠堂裏回蕩,聽得人心頭發緊。莊民們“噗通”跪倒一片,哭聲瞬間淹沒了整個牛家莊。
葉飛羽站在一旁,望著牛太公安詳卻帶著不甘的麵容,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起老人初見時的慈眉善目,想起他為莊裏生計奔走的佝僂背影,想起他被押走時那句“別跟官府作對”的叮囑——這是一個一生都在隱忍求全的老者,卻終究沒能在苛政下換來善終。他忍不住長歎一聲,聲音裏帶著徹骨的寒意:“苛政猛於虎,古人誠不欺我。這般壓榨,百姓如何能活?”
安葬牛太公的事,成了擺在眼前的難題。莊裏早已斷了糧,連下鍋的米都湊不齊,更別說置辦棺槨、請僧道超度了。牛文銅翻遍了牛家老宅,隻找到幾件打滿補丁的舊衣,和一個裝著幾十文銅錢的布包,那是老人一輩子省吃儉用攢下的積蓄。
“江兄弟,這可怎麽辦……”牛文銅捧著那包銅錢,手都在抖,“我爹一輩子要強,總不能……總不能就這麽草草地埋了……”
葉飛羽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文銅,你先守著太公,我去趟青楓鎮。”
“去青楓鎮?”牛文銅一愣,“現在?”
“嗯。”葉飛羽點頭,“米舵主或許能幫上忙。”
夜色如墨,葉飛羽換上一身黑衣,避開莊口的值守,如一道黑影竄入林中。從牛家莊到青楓鎮的路,他早已走熟,此刻腳下生風,不到一個時辰,就摸到了鎮東頭那座熟悉的宅院——黑虎幫分舵。
院裏燈火通明,隱約傳來骰子碰撞的脆響和男人的哄笑。葉飛羽翻牆而入,幾個巡邏的幫眾剛要喝問,看清是他,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作聲——青楓鎮街頭那一戰,葉飛羽的身手早已刻進了他們的骨子裏。
“米舵主在嗎?”葉飛羽抓住一個幫眾問道。
“在……在正廳玩骰子呢。”幫眾結結巴巴地回答。
葉飛羽徑直走向正廳,剛到門口,就聽到米舵主興奮的大喊:“又是豹子!給錢!都給老子拿錢!”他推門而入,隻見米舵主正趴在桌上,手舞足蹈地收著銀錢,麵前的銅錢堆成了小山。
“誰他媽敢闖……”米舵主頭也不抬地罵道,餘光瞥見來人,話音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江……江先生?”
他這才想起,手下剛才來報過有人求見,自己隻顧著玩,竟把這事忘了。米舵主慌忙推開骰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汙,臉上擠出尷尬的笑:“不知江先生深夜到訪,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葉飛羽沒心思寒暄,開門見山:“米舵主,我來是想求你幫個忙。”
米舵主見他神色凝重,知道事不尋常,揮了揮手讓手下退下,引著他進了後院密室:“江先生但說無妨,隻要我能辦到,絕無二話。”
“牛太公……沒了。”葉飛羽的聲音低沉,“被南桂縣令折磨致死。我們現在連安葬他的錢都湊不齊,更別提那筆苛捐雜稅了。七天後,曾縣令就要帶官軍來圍剿,說是抗稅謀反。”
米舵主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眉頭擰成了疙瘩:“曾因鮮這個狗官!還有那個王通判,果然是衝著你們來的!”他頓了頓,看著葉飛羽,“江先生想讓我做什麽?借錢?”
“不止。”葉飛羽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幾行字——硫磺、硝石、鉛塊、桐油……都是製造火器的原料,“我需要這些東西,越多越好。錢,我會寫借據,日後定還。”
米舵主看著那張紙,瞳孔驟然收縮。他雖是幫派舵主,卻也看得出這些東西的用途——絕非尋常貨物。他沉默了片刻,密室裏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江先生,”米舵主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幫你弄這些東西,一旦被官府發現,黑虎幫分舵上下,都會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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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葉飛羽看著他,目光坦誠,“但我更知道,曾因鮮和王通判是什麽貨色。今天他們能滅了牛家莊,明天就能吞了青楓鎮。黑虎幫就算不摻和,也遲早是他們的盤中餐。”
米舵主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頭。他想起毛金魁的跋扈,想起王通判的貪婪,想起曾縣令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這些年,黑虎幫看似風光,實則在官府的壓榨下步步維艱。若是牛家莊被滅,下一個,真的會是他們。
“好!”米舵主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勁,“我幹了!富貴險中求,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一把!這些東西,我三天內給你湊齊,送到牛家莊後山的老槐樹下,暗號‘清風’。”
“多謝米舵主!”葉飛羽起身抱拳,深深一揖。
“謝什麽。”米舵主苦笑一聲,“就當是……為青楓鎮積點德吧。”
離開青楓鎮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葉飛羽腳步輕快了許多,卻也知道,這隻是第一步——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麵。
回到牛家莊,他把消息告訴了牛文銅。這個剛失去父親的年輕人,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火焰:“江兄弟,你說怎麽幹,我就怎麽幹!我爹不能白死!”
兩人立刻召集了莊裏幾個可靠的老人和莊丁頭目,在祠堂裏秘密議事。葉飛羽把官軍圍剿的消息一說,眾人先是驚慌,隨即被憤怒取代。
“狗官逼得我們沒活路了!反了!”
“對!拚了!就算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江先生,您就下令吧!我們都聽您的!”
葉飛羽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安靜:“反,不是目的。是為了活下去。”他指著祠堂牆上的地圖,開始分配任務,“牛三,你帶十個莊丁,去後山老槐樹接應米舵主的人,把東西藏到地窖裏,切記保密。李四,你組織婦女和孩子,把寨牆加固,在牆頭堆上滾石和桐油。牛五,你帶鐵匠們,把那些粗木筒再打磨一遍,按我畫的尺寸鑽孔……”
每個人都領到了任務,沒有人退縮。牛家莊像是一架突然啟動的機器,開始高速運轉起來。男人們扛著鋤頭加固寨牆,女人們燒火做飯、縫製傷口,連半大的孩子都提著籃子,去山上采摘可以止血的草藥。
三天後,牛太公的葬禮在一片肅穆中舉行。沒有棺槨,隻用幾塊厚木板釘了個簡易的棺材;沒有僧道,隻有莊民們自發的哭送。牛文銅穿著麻衣,捧著父親的靈位,一步步走向後山的墓地。葉飛羽跟在後麵,看著那口簡陋的棺材被緩緩放入土坑,心中默念:“太公,您放心,我們不會讓牛家莊毀在這群狗官手裏。”
下葬那天,蘇婉兒哭得比誰都傷心。這個失去父親的少女,早已把牛家莊當成了家。當牛文銅紅著眼圈遞給她一個錢袋,讓她離開時,少女猛地抬起頭,淚水漣漣卻語氣堅定:“牛大哥,我不走。我爹說過,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牛家莊救了我,我就要和大家在一起。”
她頓了頓,看著牛文銅,眼中閃過一絲羞澀,卻更多的是決絕:“牛大哥,今晚……你娶我吧。就算明天死了,我也想做一天你的媳婦。”
牛文銅愣住了,看著少女那張淚痕未幹的臉,心中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他想起第一次在青楓鎮見到她時,她站在牌坊下唱歌,陽光灑在她臉上,像極了畫裏的人。他一直把這份喜歡藏在心底,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時刻,聽到她的告白。
“婉兒……”他聲音哽咽,說不出話,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當晚,祠堂裏點起了兩盞紅燈籠,算是給這對新人的婚禮添了幾分喜氣。沒有三媒六聘,沒有鳳冠霞帔,蘇婉兒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裙,頭上插著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就算是成了親。拜堂時,看著供桌上牛太公的牌位,兩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爹,您看,我娶媳婦了。”牛文銅對著牌位深深一拜,“您放心,我會守好牛家莊,守好雨兒。”
入洞房時,蘇婉兒輕輕握住牛文銅的手:“文銅哥,不管明天發生什麽,我都不後悔。”
牛文銅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淚水無聲滑落。窗外,月光如水,映著遠處寨牆上巡邏的身影,一切都平靜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假象。
而此時的河陽府,正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暴。
曾縣令跪在萬俟海麵前,哭得“情真意切”:“大人,牛家莊刁民不僅抗稅,還私造兵器,勾結黑虎幫,揚言要殺進縣城,搶奪糧倉啊!南桂縣兵力單薄,實在抵擋不住,求大人救命!”
王通判在一旁煽風點火:“大人,這牛家莊若是不除,恐生民變。到時候,朝廷怪罪下來,您我都擔待不起。”
萬俟海本就對稅收不足耿耿於懷,一聽“謀反”二字,頓時拍案而起:“反了!反了!一群鄉野村夫,也敢挑戰朝廷威嚴!”他當即下令,調兩千步兵、五百騎兵,再加一千弓弩手,由曾縣令統領,七日後圍剿牛家莊,“記住,要殺一儆百!讓那些刁民看看,跟官府作對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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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遵命!”曾縣令叩首起身,和王通判相視一笑,眼中滿是得意。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牛家莊被攻破的景象,看到了那些金銀財寶、良田美宅,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深淵。
消息傳回牛家莊時,葉飛羽正在地窖裏檢查新造的火器。那些挖空的粗木筒裏,填滿了他自製的炸藥,引線被小心地纏繞在竹筒外,旁邊堆著數十個裝滿鉛塊的陶罐——這是他改良的“土炸彈”,威力雖不及後世的手榴彈,卻足以在密集的人群中炸開一條血路。
“江兄弟,官軍來了兩千多,還有弓弩手和騎兵。”牛文銅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卻更多的是堅定,“寨牆已經加固到兩丈高,滾石和桐油都備足了。”
葉飛羽點點頭,從地窖裏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他們人多,我們有寨牆;他們有弓弩,我們有這個。”他指了指地窖裏的火器,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這一戰,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但我保證,我們會活下去。”
夕陽西下,將牛家莊的寨牆染成了血色。寨牆上,莊丁們手持長槍,目光堅定地望著遠方的大路;地窖裏,火器泛著冷光,等待著一鳴驚人的時刻;祠堂裏,柳雨正和幾個婦女一起,將草藥分門別類,準備隨時救治傷員。
一場關乎生死的激戰,已箭在弦上。而牛家莊的命運,就掌握在這些拿起武器的莊稼漢手中,掌握在那些看似簡陋卻暗藏殺機的火器裏,掌握在那個眼神堅定的失憶武者心中。
夜風掠過寨牆,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廝殺,奏響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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