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落後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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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能說出話來,抬手不輕不重的給了平月背上一巴掌:“你胡說呢,你爸的話還算有根據,你做個夢哪還能當真。你一個上學的孩子,是哪個同學說出來的消息吧,你咋可能知道外麵受災?”
她其實昨天大腦超負荷還沒有完全休息過來,不想今天再次接收超過腦海想像的信息,讓她的人有點糊塗了,說出話來看似有條不紊,其實語聲帶著慌亂。
平月順勢接話:“是啊,媽,要不說這夢是真實的呢,不然我能相信它嗎?”
於秀芬麵色鐵青:“你這個小丫頭,你怎麽什麽都信呐,這是夢!”
她堅持拐回這兩天的家庭主題:“你不許下鄉就是不許下鄉,家裏會為你想辦法的!”
說到做到這就起身:“老平,我們這就去市裏反應,中學生怎麽了,她才十五歲下什麽鄉,她還是個孩子!”
“媽,”平月喚她。
“夢就是不能相信!”
於秀芬憤然裏聲嘶力竭。
“媽,你好好的想一想,要是整體農作物都受影響,工廠裏就隻能減產原材料,礦工們吃不好,更加劇原材料的短缺。隨之出不來足夠大家用的日用品,糧食更別提。城裏以後養活不了太多的人,定量糧食一減再減,最後要把不是墾荒的人也送往鄉下落戶。”
平月據理力爭,精簡職工,這是她飄在半空看到眼裏的事情。
平月說到這個地步,平常思考的神情越發的凝重,他仿佛看到女兒所說的一切,他暗暗的推理著,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於秀芬又氣又急,這怎麽做個夢就鑽牛角尖兒的非要相信,還拉著家裏人一起相信。
她不能接受,她忙碌的重心隻能是女兒不下鄉,要是按女兒說的必須下鄉,還要帶去小兒子和大孫女,這下子老閨女老兒子大孫女都要送走。
她吼道:“不能的!”
這一嗓子穿透了房門,原本這就是大雜院形式的房屋,說話聲音大一點兒就要被別人吃瓜。
自家客廳裏的兒子媳婦紛紛被驚動,平有國來敲門。
“媽,怎麽了?”
“你別管!”
於秀芬又吼了他一下。
像是最後一點不甘也發泄出去,理智和冷靜慚慚的回來,於秀芬一點點的覺得難過起來,她的人沒有意識的坐下,麵龐垂向了一旁。
平月伸手抱緊了她,她也很難過,可她重生回來,為的不是傷心、難過,她低低的道:“媽啊,要是你和爸去市裏反應,落下一個不好的印象,我還是不得不下鄉,你們再也不能讓我回城,那才是最糟的事情啊。”
於秀芬氣的又憤怒了一下,然後......她內心的脾氣一而再再而三發作的差不多,她實在無力惱怒,帶著奄奄一息的勁頭說道:“小妹啊,你到底做了個什麽夢,你再說的細一點兒吧。”
“是啊,小妹,你把記得的從頭再說一遍,爸爸和媽媽用心的聽聽。”平常也這樣說。
“就是我看到災年,大街上的人都很胖,去看醫生說是浮腫,紅糖黃豆都算營養藥,要有醫生處方才能買得到.......”
平月說著,還沒有完全幹透的眼淚又湧出來:“我看到爸爸在上班路上因為吃不好而摔了一跤,我看到媽媽把吃的省給大家而全身浮腫......”
她差點就要說出來,當時的她已經死了,隻有靈魂憑著執念一路飄回家的位置。
她看的到,卻幫不了,獨自在半空中透明的哭泣,也看不到任何淚水。
她的傷心她的傷感,都隻是一個靈魂的場景,旁邊沒有勸解的更沒有安慰。
她也曾大聲呼喊著家人的名字,最後還是無力的停下,沒有用,她沒有辦法和家“人”溝通,隻因為她是一個鬼魂。
都知道第六感充滿玄幻之感,都知道血脈親情之間的紐帶也很玄幻,它們中間的種種聯係出來的感覺,隻有當事人才明白是什麽感受。
平常和於秀芬此時的感覺如同身受,他們從最小的孩子,小女兒平月的口中聽到的話,竟然像他們真的看到一樣。
平常和於秀芬一起陷入眩惑之中,像是有一個很大又很有層次的漩渦不斷刷新他們的腦海,讓他們暈暈乎乎的不能醒神。
浮腫?
那會是什麽樣的災情?
人在震驚裏而看似分心走神的時候,其實神智還有清明,這種時候不算注意力最集中的時刻,往往聽別人說話卻還一字不落。
平月沒有停下來,她繼續說著,於秀芬和平常全盤接收。
“我看到爸爸媽媽為了我去市裏爭論,可是也沒有拿回我的申請,我不但還要下鄉去,市裏反而在我的評語裏加了一個落後分子,後麵爸媽拉著哥嫂們省下錢來為我回城東奔西走,可是落後分子的評語讓你們總是白花錢,也辦不成。我拖累了全家不說,在十年以後全國下鄉的人大返回的時候,我也是最後一個才做考慮......”
平月在這裏修改自己結局,她分明是下鄉兩年以後病逝,可是她不願意讓爸媽更添一重傷心,她隻說自己最後也能返城。
平常、於秀芬呆若木雞,在聽到“落後分子”這幾個字以後傻了。
在這個年代裏生活的人,才最知道落後分子的意思和分量,平常還拿過廠裏先進工作者,他的感受更為深刻。
要是隻因為他們夫妻的愛女之心,而讓平月背上落後分子的評語,那她此後回城是會比別人艱難一些,凡事總得讓給先進分子一步或十大步、更多大步才行。
而最讓夫妻們害怕的,是落後分子在下鄉生活裏可能得不到應該有的照顧,原本大家都有的份額,也可能扣下平月的不給她。
於秀芬哭了:“這可怎麽辦啊,我的小妹啊,你一個人下鄉你也過不來那日子啊,”
“所以爸媽答應讓小哥陪我去嗎,我還想帶上會做飯的夏夏,爸,媽,可以嗎?”
平月趕快見杆兒就上。
平常茫然:“這,也不是想讓老五和夏夏陪著你,就能送去的吧,就算我和你媽宣誓對國家建設的擁護,市裏接受老五和夏夏的報名,也不是咱們家說你們三個分到一個地點,就能保證你們在一起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