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越發毒辣，海風帶著熱氣，吹不散甲板上那一絲微妙的尷尬。
    陸紅豆裹著厚厚的毛毯，手裏捧著一杯傑克遞來的溫水——這是為了幫她暖胃。
    雖然外界溫度很高，但經曆了深海失溫和溺水，她的身體機能還需要恢複。
    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船尾陰涼處的張雪。
    張雪此刻手裏正拿著一瓶大容量的純淨水，仰著頭，像是在做什麽極其莊重的儀式——“咕嚕咕嚕”地漱口，然後“噗”的一聲，用力吐進海裏。
    一次，兩次，三次……
    那瓶水都快見底了，她還在漱口。
    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拋物線，顯得格外刺眼。
    陸紅豆原本還蒼白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羞澀的紅暈，甚至連耳根都紅透了。
    她知道，那是因為剛才那場為了救命的“親密接觸”。
    雖然大家都是女孩子，平時關係也不錯，但一想到剛才張雪嘴對嘴給自己做人工呼吸，而且現在還這麽“嫌棄”地反複漱口，陸紅豆的心裏既害羞又有點小委屈。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裹著毯子像隻企鵝一樣挪到了張雪身邊。
    “那個……雪姐……”
    陸紅豆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幾分小女兒家的嬌羞和滿滿的誠意：“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今天肯定就沒命了。這份恩情，我記一輩子……”
    正在漱口的張雪動作一頓。
    她轉過頭，那一雙在陽光下呈現出淡淡琥珀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陸紅豆。
    然後，當著她的麵，又含了一口水，“咕嚕咕嚕”漱了漱，吐掉。
    就在陸紅豆有些不知所措，手足無措地捏著毯子角時，張雪終於開口了。
    她的聲音清冷，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不用謝我。”
    張雪擰上瓶蓋，隨手把空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發出一聲脆響。
    隨後，她那輕飄飄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掃過旁邊正豎著耳朵偷聽的閆敏、傑克和大衛三個大男人。
    “要謝就謝他們。”
    “啊？”陸紅豆愣了一下，茫然地眨眨眼：“謝他們？”
    張雪似笑非笑地說道：“對啊，要不是這幾個大老爺們太廢物，連個人工呼吸都不敢做，非要在那磨磨唧唧推三阻四，我也懶得親你一嘴海水味。”
    說完，她不再理會石化在原地的眾人，從包裏又掏出一瓶新的漱口水，繼續她的“清潔大業”。
    “……”
    死寂。
    隻有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在回蕩。
    原本還沉浸在感動氛圍裏，覺得自己雖然沒幫上大忙但也算盡了力的閆敏、傑克和大衛三人，此刻臉色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特別是傑克，這位前海豹突擊隊成員，身高一米九的壯漢，此刻恨不得跳進海裏遊回去。
    被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剛剛單殺了深海巨獸的女人指著鼻子罵“廢物”，偏偏人家說得還是事實，這簡直是職業生涯的奇恥大辱啊！
    直播間的彈幕在沉寂了一秒後，爆發出了足以淹沒服務器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雪爺嘴裏吐不出象牙！】
    【終極直女！這是什麽終極鋼鐵直女啊！“全怪男的太廢物”，這理由我給滿分！】
    【求閆敏導演的心理陰影麵積！哈哈哈，剛才感動的眼淚還沒幹呢，就被懟得懷疑人生了。】
    【紅豆姐：雖然但是，我這一腔柔情終究是錯付了……雪爺隻是嫌棄男人不行才救我的！】
    【雪爺：莫挨老子，老子隻是嫌棄你們太墨跡，耽誤我休息。】
    【這才是張雪啊！不矯情，不做作，有話直說，愛了愛了！】
    ......
    萬裏之外的華夏，京都。
    此時正是深夜兩點，萬籟俱寂。
    燕京大學的一間教職工宿舍裏，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誰啊！大半夜的！不知道老頭子我神經衰弱嗎？！”
    生物係泰鬥級教授趙建國憤怒地從床上坐起來，摸索著眼鏡戴上，抓起電話就是一頓咆哮。
    “老……老師！是我！小劉！”
    電話那頭傳來學生顫抖且語無倫次的聲音：“您……您快看微信！我給您發了個視頻！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咱們的研究有重大突破了！”
    “什麽狗屁突破能比我睡覺還大？要是又發什麽貓貓狗狗的搞笑視頻，明天你就給我去把實驗室的一千個培養皿全刷了！”
    趙教授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但出於職業習慣，還是打開了床頭的平板電腦。
    點開微信，是一段經過剪輯的高清視頻。
    標題簡單粗暴：《荒野100天：張雪深海激戰神秘怪魚！》
    “哼，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看這種綜藝節目，全是特效和劇本……”
    趙教授不屑地撇撇嘴，但還是點了播放。
    視頻開始，是白天，陽光明媚，水質清澈。
    當那條巨大的黑色身影破水而出，撞擊船體的時候，趙教授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稍微凝滯了一下。
    “這光影……這模型做得還挺逼真……”
    然而，當視頻推進，張雪一刀劈開怪魚的頭頂，露出那漆黑如墨的骨質甲胄，以及那標誌性的三角形頭顱和背鰭結構時。
    趙建國教授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了針尖狀！
    他像是觸電一樣，猛地把平板電腦拉到眼前，整張臉幾乎貼在了屏幕上。
    他顫抖的手指不斷地點擊暫停、放大、再暫停、再放大。
    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如同拉動的風箱，在安靜的臥室裏清晰可聞。
    “這……這不可能……”
    “這骨板結構……這背鰭的流線型……還有這藍色的血液……”
    看到張雪一刀刺入怪魚咽喉，噴湧出藍色血液，將湛藍的海水染成詭異墨藍的那一刻，這位年過七旬、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教授，竟然激動得從床上直接跳了下來！
    他連鞋都顧不上穿，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抓起電話，手指哆嗦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老李！別睡了！快起來！”
    “出大事了！你還記得咱們三十年前在西沙群島挖出來的那塊殘缺化石嗎？對！就是那個定不了年代的那個！”
    “活了！它活了！”
    “馬上召集所有專家！去會議室！立刻！馬上！把老王、老陳他們都叫上！這是要震動世界生物學界的大發現啊！快啊！！”
    這一夜，燕京大學生物係的燈光徹夜未眠，十幾位平時走路都慢悠悠的老專家，此刻卻像要去搶雞蛋一樣，赤著腳、穿著睡衣狂奔在校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