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歸墟之口
    冰冷、死寂的深空。淩逍的身影端坐於漂浮的月岩殘骸之上，如同坐在宇宙劇院的貴賓席。前方虛空的投影中，三股毀滅的洪流正朝著同一個漩渦中心——青石鎮廢墟那顆裂開的藤球——奔湧而去！
    投影左上方，太陽係奧爾特雲邊緣，數十道扭曲空間的幽藍光痕如同撕裂幕布的利爪，正以超越光的速度跨越虛空！清道夫主力艦隊，每一艘的規模都遠超之前被摧毀的先鋒艦，如同冰冷的金屬星辰，裹挾著抹殺行星的意誌降臨！艦體表麵流淌的幽藍能量紋路如同活體電路，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秩序與毀滅氣息。
    投影右下方，太平洋沸騰的撞擊坑上方，禍鬥那山巒般龐大的混沌獸軀撕裂雲層，幽藍的空間符文在暗綠熔岩甲胄上瘋狂閃爍！它每一次瞬移都跨越千裏，猙獰的獸首直指青石鎮方向，混沌藍焰獸瞳中燃燒著對混沌之種既貪婪又恐懼的暴戾光芒！獸口大張，核心的吞噬奇點已然提前醞釀，空間在其前方扭曲塌陷！
    而投影的正中心，青石鎮廢墟深處，那顆半埋於酸水泥漿中的藤條球，表麵的灰白裂痕已如同蛛網般擴散至整個球體！刺目的灰白光芒如同實質的利劍，穿透肮髒的藤條和厚重的火山灰雲，在昏黃的末日天幕下投射出一道詭異的、不斷擴大的光柱！光柱籠罩之處，琉璃化的焦土無聲地化為灰白塵埃，酸水泥漿幹涸龜裂成粉末，連空氣都變得稀薄死寂！一個直徑數十丈的、絕對的“法則真空區”正在形成！
    岩石縫隙深處，張猛蜷縮著，身體因極致的恐懼和那無處不在的冰冷饑餓感而僵死。他渾濁的瞳孔中，倒映著縫隙外那片被灰白光芒籠罩的、正迅速“死亡”的世界。他看到那塊半埋著藤球的琉璃地麵，如同被無形的火焰舔舐，邊緣正迅速化為飛散的灰白塵埃！那光芒，如同死神的呼吸，正朝著他藏身的縫隙……蔓延而來！
    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連閉上眼的力氣都已失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代表著絕對虛無的灰白光芒……一寸寸吞噬著縫隙外的光亮，將觸目所及的一切……歸於沉寂的塵埃。
    藤球內部，那枚灰白色的混沌之種，其表麵的宇宙生滅紋路旋轉到了極致！它散發出的冰冷饑餓感，不再是被動地吞噬周圍法則，而是如同蘇醒的終極掠食者，張開了無形的……感知之網！
    它“感知”到了！
    感知到了那正撕裂空間、跨越星河而來的冰冷秩序艦隊！它們艦體上流淌的幽藍邏輯紋路，在混沌之種眼中，如同最美味的、由純粹“定義”和“規則”構成的甜點！
    感知到了那正瘋狂瞬移、裹挾著暴戾混亂撲來的禍鬥！禍鬥核心那顆混亂的“種子”，以及它獸軀中蘊含的龐大能量和破碎法則，如同同源異流的血肉盛宴！
    甚至……感知到了深空中，那個端坐於月岩之上、投來平靜目光的……存在！那股氣息，如同宇宙的錨點，冰冷、強大、無法解析……卻讓混沌之種的核心，第一次產生了一絲極其極其微弱、近乎本能的……“規避”衝動？
    然而，這絲規避衝動，瞬間被更龐大的、新生的饑餓與吞噬本能淹沒！
    它是“歸墟”！是萬物的終點！是法則的墳墓！它要吞噬！吞噬一切有序與無序！直到……連“吞噬”這個概念本身，都歸於虛無！
    藤球，這層束縛了它億萬年的脆弱外殼，在它膨脹的意誌下，終於……走到了盡頭。
    噗。
    一聲輕微到近乎幻覺的、如同泡沫破裂的聲響。
    那顆飽經蹂躪、沾滿汙穢的藤條球，連同其周圍數丈內早已被吞噬得隻剩灰白塵埃的土地，如同被投入強酸的沙雕，瞬間……徹底崩解、消散！
    沒有爆炸，沒有閃光。隻有一片絕對的、不斷擴大的……灰白色“虛無”！
    虛無的核心，一枚指甲蓋大小、表麵覆蓋著不斷生滅的宇宙星雲紋路的灰白色種子，靜靜地懸浮著。它散發出的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凍結靈魂的冰冷，仿佛連視線本身都會被其吞噬、歸零。
    它的名字，如同冰冷的烙印，在其誕生的瞬間，便銘刻於其存在核心——【歸墟】！
    歸墟之種誕生的刹那，其散發的法則吞噬領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以指數級的速度……瘋狂擴張！
    嗡——！！！
    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歸零”力場，以歸墟之種為核心，如同宇宙膨脹般轟然爆發！灰白色的光芒如同死亡的潮汐，瞬間掃過青石鎮廢墟！
    深坑邊緣堆積的巨大月岩碎片，觸及灰白光暈的瞬間，堅硬的岩石結構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沙堡，無聲地崩塌、化為細膩的灰白塵埃！
    琉璃化的焦土地麵，如同被投入粉碎機的玻璃，寸寸碎裂、湮滅！
    彌漫的酸霧和火山灰，如同遇到了絕對真空，瞬間被“抹除”得幹幹淨淨！
    甚至連空間中稀薄的空氣分子、遊離的能量輻射、混亂的法則餘波……都在觸及那灰白光暈的瞬間，崩潰瓦解，複歸為最原始的、無意義的混沌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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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青石鎮廢墟，在不到一息的時間裏，被徹底抹平！原地隻留下一個巨大、光滑、深不見底的、如同被絕對規則之刃切割出的……半球形虛無深坑！坑壁光滑如鏡，倒映著昏黃的天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坑底，隻有那枚懸浮的歸墟之種，以及其周圍不斷翻滾、如同活物般向四周侵蝕的灰白色“虛無”！
    岩石縫隙中，張猛的身體被那灰白光芒的邊緣……輕輕拂過！
    沒有痛苦，沒有灼燒。他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瞬間浸透了靈魂，仿佛連“存在”本身都被凍結、稀釋！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緊貼岩壁的手臂，如同經曆了億萬年時光衝刷的化石，皮膚、肌肉、骨骼……瞬間失去所有色彩和質感，無聲無息地……崩解、化為簌簌落下的灰白塵埃！這崩解正順著他的手臂，朝著軀幹蔓延！
    死亡，以這種絕對虛無的形式降臨！
    然而，就在這崩解即將觸及他心髒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頑強生命韌性的……暖流，毫無征兆地從他即將化為塵埃的心髒深處……湧出！
    這股暖流微弱得如同風中之燭，卻奇跡般地……抵擋住了那侵蝕一切的灰白“歸零”之力！雖然無法阻止手臂的徹底湮滅，卻如同最後一道堤壩，死死守住了他殘軀的核心！崩解的進程，在他肩頭的位置……極其艱難地……停滯了！
    張猛僅存的意識一片空白，隻有那冰冷與微弱暖流在殘軀內激烈對抗帶來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他失去了整條右臂和右肩，斷口處覆蓋著一層詭異的、如同凝固灰白蠟油般的物質，散發著冰冷與微溫交織的、極其矛盾的氣息。
    他成了這歸墟領域中，唯一的……殘骸！也是唯一的……異數！
    就在歸墟之種誕生、吞噬青石鎮廢墟的同一時刻！
    空間被撕裂的尖嘯響徹天地！
    禍鬥龐大的獸軀，裹挾著撕裂空間的幽藍殘影，如同隕星般狠狠砸向歸墟領域擴張的邊緣！它那燃燒著混沌藍焰的巨瞳，死死鎖定著深坑中心懸浮的歸墟之種！貪婪與恐懼交織的意念化為最狂暴的吞噬欲望！
    “吼——！！！”
    禍鬥張開巨口，核心的吞噬奇點爆發出超越之前的恐怖吸力，如同一個微型黑洞，狠狠咬向歸墟之種！它要強行吞噬這同源卻更高位的存在！它要將其力量據為己有！
    然而，當它那足以吞噬星核的吸力觸及歸墟領域外圍那層灰白光暈的刹那——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了萬年玄冰！
    禍鬥那由混亂吞噬本源和空間規則碎片強行糅合的獸軀，如同被投入了終極的法則分解池！構成它存在的“定義”在歸墟的絕對“歸零”法則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暗綠色的熔岩甲胄瞬間失去所有光澤，如同劣質的陶片般片片剝落、化為塵埃！
    幽藍的空間符文發出淒厲的尖鳴，如同被強行扯斷的琴弦，瞬間崩滅！
    禍鬥那引以為傲的、剛剛吞噬了焚星攻擊的混沌獸軀，從接觸灰白光暈的前端開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無聲無息地、寸寸湮滅！速度之快，連痛苦都來不及傳遞！
    “嗚嗷——！！！”
    禍鬥的咆哮瞬間變成了絕望的哀鳴！它那巨大的混沌藍焰獸瞳中，第一次爆發出純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它想逃！想瞬移！想撕裂空間遠離這恐怖的終結之地！
    但，晚了！
    歸墟領域如同最粘稠的泥沼，其蘊含的“歸零”法則，不僅僅是吞噬物質能量，更是直接否定存在的邏輯根基！禍鬥賴以瞬移的空間法則在其領域中如同失效！它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鎖鏈禁錮，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代表絕對虛無的灰白光芒，如同死亡的潮水，順著它的獸軀……飛速蔓延！
    腿……軀幹……脖頸……最後，是那雙充滿了絕望和不解的混沌藍焰獸瞳……
    無聲無息。
    禍鬥那堪比山嶽的龐大獸軀，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消失在青石鎮廢墟上空那片不斷擴大的灰白虛無之中！原地隻留下一圈因巨大能量瞬間湮滅而產生的、扭曲的空間漣漪，隨即也被歸墟領域吞噬、撫平。
    初生的滅世凶獸禍鬥，在更高位階的歸墟麵前，連一絲像樣的反抗都未能做出，便化為了……喂養後者的第一份養料！
    吞噬了禍鬥這龐大的“開胃菜”，懸浮於深坑中心的歸墟之種，其表麵流轉的宇宙生滅紋路驟然變得更加清晰、凝練！散發出的灰白光芒亮度陡增！其法則吞噬領域的擴張速度……瞬間暴漲！
    灰白色的虛無深坑，如同滴入水中的墨點，以更快的速度向著四麵八方……侵蝕！所過之處，山脈化為塵埃，河流幹涸成粉，森林瞬間凋零為灰燼！天空被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灰白死寂！
    深空，清道夫主力艦隊龐大的艦影，終於完全躍遷至近地軌道！
    數十艘冰冷巨艦如同懸停於煉獄上方的審判之眼，巨大的艦體遮蔽了本就昏黃的天空，投下令人窒息的死亡陰影。艦體表麵，幽藍色的能量紋路瘋狂流轉，散發出針對下方那不斷擴張的灰白虛無領域的、前所未有的警惕與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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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標確認：終極法則汙染源代號：歸墟）】
    【狀態：活性化……吞噬次級汙染源禍鬥）……法則侵蝕速率指數級提升……】
    【威脅等級：████不可量化）！】
    【最終清除協議：執行“終焉之錨”！】
    冰冷的指令瞬間貫穿所有巨艦！
    艦隊核心，一艘規模遠超同儕、艦體呈尖銳棱柱形的旗艦，其艦首部位，複雜的機械結構如同盛開的金屬蓮花般層層展開！一個龐大到覆蓋數公裏範圍的、由無數旋轉嵌套的幽藍幾何光環構成的超巨型裝置，緩緩探出！光環中心，並非炮口，而是一片……不斷向內坍縮、散發出令空間都為之扭曲的……絕對黑暗奇點！
    與此同時，其餘巨艦的艦體表麵，所有幽藍能量紋路的光芒都瞬間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強行抽走，匯聚向旗艦艦首那恐怖的裝置！
    【“終焉之錨”充能……1……5……10……】
    隨著充能進度冰冷的播報，旗艦艦首那坍縮的黑暗奇點散發出的吸力越來越恐怖！周圍的空間如同被投入漩渦的綢緞，瘋狂地扭曲、折疊！連下方地球大氣層都被強行撕扯、拉長，形成一道道直刺艦首奇點的灰白氣流龍卷！
    這“終焉之錨”並非能量武器。它是清道夫文明最高技術的結晶，其作用原理是製造一個臨時的、人工的、可控的……微型宇宙歸零奇點！強行將目標區域的存在邏輯拖入奇點內部，從根源上……徹底“格式化”！其威力遠超之前的“歸零射線”，是真正意義上用於“清理”失控小宇宙的終極手段！
    月球殘骸上，淩逍平靜的目光掃過清道夫艦隊那正在充能的恐怖裝置，又落回投影中心——那顆懸浮於灰白深坑中、正因吞噬禍鬥而光芒大盛的歸墟之種。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月岩表麵，極其輕微地……點了點。
    如同棋手落子前的沉吟。
    投影畫麵中，歸墟之種似乎也感應到了來自頭頂軌道那致命的威脅！其表麵流轉的宇宙生滅紋路旋轉速度驟然加快！核心散發的灰白光芒猛地向內收縮、凝聚！那不斷向外擴張的法則吞噬領域，其邊緣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約束，瞬間變得……更加凝實、更加銳利！
    它不再是無序地擴張，而是……如同一個初生的、帶著絕對惡意的意誌，緩緩地……抬起了“頭”。
    灰白深坑的中心，那枚歸墟之種的下方，翻滾的灰白“虛無”如同沸騰的泥沼，開始向上隆起、凝聚！一個巨大無比的、由純粹混沌塵埃構成的、模糊的……獸首輪廓，正在那灰白光芒中……緩緩成型！
    那獸首的形態難以名狀，仿佛融合了宇宙間所有毀滅巨獸的抽象特征，唯有那張緩緩張開的、如同通向終極虛無深淵的……巨口，清晰無比！
    巨口之中，沒有獠牙，沒有舌頭，隻有一片……不斷旋轉、向內坍縮的、比清道夫旗艦製造的奇點更加深邃、更加純粹的……灰白色混沌漩渦！
    歸墟……要反擊了！它以混沌塵埃為軀，以自身核心為引，正在凝聚它的……“口”！
    深空，清道夫旗艦艦首，“終焉之錨”的充能進度如同死神的腳步：
    【……35……40……45……】
    冰冷的倒計時，與下方那正緩緩張開的、通往終極虛無的混沌巨口……形成了毀滅的交響！
    月球殘骸上，淩逍的指尖停止了輕點。他看著投影中那正凝聚成形的混沌巨口，如同看著一件……終於開始有點意思的玩具。
    他緩緩地，向後……靠在了冰冷的月岩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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