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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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沒有告訴三皇子的是,林家此舉,更深層次是為了履行對拓跋烈,雖死,但承諾已做出的“承諾”,燒毀糧草給北蠻減輕壓力,同時也是為了毀滅他們自己與北蠻勾結的所有痕跡——那個由拓跋烈派出、前來配合燒糧的“蒼狼衛”小隊,早已在按照約定抵達指定地點後,被林家安排的人手伏擊,全部滅口,屍體也被處理得幹幹淨淨。如此一來,死無對證,將來就算有人查到北蠻參與,也隻會認為是北蠻的單方麵報複行動。
三皇子內心劇烈掙紮。他貪財,也嫉恨蕭煜,但他並非完全愚蠢,知道燒毀軍糧是滔天大罪。可使者的話又仿佛有魔力,為他描繪了一條看似可行的“脫身”之路。對蕭煜歸來的恐懼,對自己罪行暴露的害怕,最終壓倒了對後果的理性判斷。
他臉色變幻不定,最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僥幸,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此事,務必做得幹淨!絕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本王的痕跡!”
使者心中冷笑,麵上卻恭敬無比:“殿下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當。我們的人會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製造北蠻細作潛入的假象。隻需殿下……在關鍵時刻,對糧倉的守備,‘稍作調整’,行個方便即可。”
三皇子閉上了眼睛,無力地揮了揮手。默許,即是認同。
使者悄然退下。三皇子獨自坐在昏暗的密室裏,心跳如鼓,既有擺脫危機的虛脫感,更有一種墜入深淵的感覺。
夜晚。黑水峪糧倉依山而建,巨大的倉廩在月色下投下沉重的陰影,隻有巡邏士兵規律的腳步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刁鬥聲打破寂靜。
然而,這平靜很快被打破!糧倉西北角突然爆發出巨大的火光,伴隨著幾聲淒厲的慘叫和北蠻語腔調的呼喝聲!
“走水了!走水了!”
“有奸細!北蠻奸細放火!”
幾乎是同時,糧倉東南方向也竄起了火苗!數個穿著北蠻皮襖、蒙著麵巾的身影在火光中閃現,他們動作矯健,一邊用奇怪的北蠻語呼喊著,一邊將手中的火把和罐裝的火油奮力拋向附近的糧垛和倉廩!火借風勢,瞬間蔓延開來!
糧倉守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一時間警鑼狂鳴,呼喊聲、救火聲、兵刃碰撞聲亂成一團!
糧倉方向衝天的火光和隱隱傳來的混亂聲響,立刻驚動了營地各處!
蘇微雨剛和柳如煙、蕭銘匯總完近日的情報,正準備歇下,聽到動靜立刻衝出帳篷。看到西北方映紅夜空的火光,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那是黑水峪糧倉的方向!
“他們動手了!”蕭銘失聲喊道,臉色發白。
柳如煙眼神一凜:“聲東擊西,偽裝北蠻,好手段。”
蘇微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飛速運轉。她知道,此刻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立刻對露珠道:“露珠,你立刻去傷病處,告訴當值的醫官,準備好救治燒傷和刀傷的藥物和人手!再去織補處,請徐大娘召集所有能動的婦人,準備大量的布條和清水,隨時準備支援!”
“是,小姐!”露珠也知道事態嚴重,轉身就跑。
蘇微雨又看向蕭銘,語氣急促卻清晰:“銘弟!你腳程快,立刻去找徐知遠徐公子!他今日剛押送一批糧草回來,應該就在附近營區!告訴他糧倉遇襲,火勢凶猛,疑似北蠻細作縱火,請他速帶人馬前去救援並維持秩序!” 她知道徐知遠有官職在身,能調動部分兵士,比他們這些人說話管用。
“我這就去!”蕭銘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衝。
“柳姑娘,”蘇微雨看向柳如煙,“糧倉火起,傷病處壓力必然增大,煩請你立刻回去坐鎮,指揮調度。”
柳如煙點頭:“好,你小心。” 她也不多言,轉身便向傷病處方向疾步走去。
安排完這些,蘇微雨深吸一口氣,對身邊僅剩的一個小丫鬟道:“我們去糧倉!” 她知道自己力量微薄,但必須親眼去看看情況,或許能幫上忙。
蕭銘運氣不錯,很快就在附近營區找到了正準備休息的徐知遠。徐知遠一聽糧倉遇襲、火勢凶猛,驚得睡意全無!
“豈有此理!北蠻潰兵竟敢如此猖狂!”徐知遠又驚又怒,他深知糧草關係前線存亡。他立刻點齊自己帶回的數百押運兵士,對蕭銘道:“蕭銘,你熟悉營地,前麵帶路!其他人,帶上所有能用的水桶、沙土,跟我來!”
當徐知遠和蕭銘帶著人馬趕到黑水峪糧倉時,現場已是一片混亂。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熱浪逼人。守軍一部分在奮力救火,一部分在與那些“北蠻細作”搏殺,但顯然人手不足,指揮也有些混亂。那些縱火者身手不凡,且戰且退,顯然是打算製造完混亂後就撤離。
“快!一隊人協助守軍剿殺奸細!其餘人,全部救火!優先保住未起火的倉廩!”徐知遠臨危不亂,大聲指揮著。他的加入,頓時讓混亂的場麵有了一絲秩序。
就在這時,蘇微雨也趕到了現場。她沒有貿然衝進火場,而是迅速觀察情況。她看到救火的士兵和民夫缺乏組織,水源調度不暢,有些人甚至在煙霧中迷失方向。
她立刻找到徐知遠,語速飛快地說:“徐公子,這樣亂救不行!讓你的人分成三隊,一隊負責從最近的水源接力運水,一隊負責挖掘隔離帶,阻止火勢蔓延,另一隊協助守軍清剿殘敵,維持秩序!讓嗓門大的士兵站在高處統一指揮調度!”
徐知遠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身份之差,隻覺得蘇微雨的建議條理清晰,切中要害,立刻采納,高聲將命令傳達下去。
蘇微雨則轉身組織起後來趕到的、由露珠和徐大娘召集來的一些婦孺和輕傷員,讓他們在安全區域傳遞水桶、遞送布巾、浸濕後掩住口鼻、照顧輕傷者。她自己也挽起袖子,加入傳遞水的行列,臉上被煙熏得發黑,衣裙也被濺濕,卻毫不在意。
蕭銘更是衝在前麵,幫著兵士們提水、撲打火苗,哪裏危險就往哪裏湊,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徐知遠的有效指揮、兵士們的奮力撲救以及蘇微雨等人組織的後方支援下,混亂的場麵逐漸得到控製。那些縱火的“北蠻細作”見勢不妙,在丟下幾具屍體後,借助夜色和混亂迅速遁走了。
經過近兩個時辰的奮戰,大火終於被撲滅。盡管損失了約三分之一的存糧,但大部分糧倉得以保全,最重要的是,這場針對大靖命脈的陰謀,被及時挫敗了。
站在滿是焦糊味和積水的廢墟前,徐知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煙灰,心有餘悸地對蘇微雨說道:“蘇夫人,今夜多虧了你和蕭銘警覺,調度有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此刻對這位看似柔弱的世子夫人,充滿了敬佩。
蘇微雨搖了搖頭,看著仍在冒煙的焦木,神色凝重:“徐公子言重了,這是大家齊心協力的結果。隻是……這些人,真的是北蠻潰兵嗎?” 她心中疑慮更深,這場“及時”的大火,太過巧合,那些“北蠻細作”的行動也透著古怪。
蕭銘湊過來,壓低聲音:“嫂子,我看那些人的動作,不像是普通的北蠻兵……”
蘇微雨微微頷首,沒有多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