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夜潛相府找盟友，相女蘇清願合作
    月黑風高，殺人夜。
    對於此刻的顧盼而言，卻是最好的潛行天。
    京城的夜晚並非一片漆黑。富貴人家的屋簷下掛著燈籠，光暈一圈圈蕩開，將青石板路照得亮暗交錯。相府位於朱雀大街的東側，與西側充滿肅殺之氣的鎮國公府遙遙相望，風格迥然不同。
    沒有高聳的望樓和手持兵刃的鐵甲護衛，相府更像一座巨大的書院。門前兩棵遒勁的古鬆，飛簷鬥拱上雕著文人雅士喜愛的竹與蘭，就連門口石獅子的神態，都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儒雅。空氣中沒有鐵血的腥氣，隻有淡淡的墨香與花香。
    顧盼的身影，如同一片被風吹落的枯葉，悄無聲息地貼著牆根的陰影移動。她沒有選擇從守衛嚴密的正門或側門潛入，而是繞到了相府後牆一處僻靜的角落。這裏種著一排高大的梧桐，濃密的樹冠在夜風中沙沙作響，遮蔽了月光，也成了最好的掩護。
    她抬頭看了一眼足有兩丈高的院牆，對普通人而言是天塹，對她而言卻不算什麽。丹田內，木靈根的氣息被她調動起來。她的身體仿佛變得輕盈了許多，四肢也更加柔韌。腳尖在牆麵幾處不起眼的凸起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狸貓般，悄無聲一息地翻了進去。
    落地無聲。
    她半蹲在地，像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像，仔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一聲，又一聲，遙遠而規律。近處，隻有風拂過樹葉和假山石的細微聲響。相府的守衛多是明鬆暗緊，巡邏的家丁護院步伐沉穩，路線固定，遠不如鎮國公府那般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處處透著殺機。
    這對顧盼來說，是好事。
    她此行的目標明確——相府千金，蘇清。
    一個能讓太子在顧雪薇失勢後，立刻轉頭示好的女人，絕不會是養在深閨的嬌弱花朵。根據在茶館聽來的零碎消息，以及三年前宮宴上的那驚鴻一瞥，顧盼斷定，蘇清的驕傲與野心，絲毫不下於顧雪薇。
    而這樣的女人，最懂得如何抓住機會。
    顧盼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她貼著抄手遊廊的廊柱陰影，緩緩穿行。相府極大，亭台樓閣，曲徑通幽。她需要找到蘇清的居所。
    一隊提著燈籠的侍女說說笑笑地從不遠處走過。
    “小姐也真是的，這麽晚了還在‘問心齋’裏看書，非要我們去小廚房燉一盅銀耳蓮子羹。”
    “可不是嘛，小姐說了，明日要去城外馬場騎馬，今夜要把前朝那本《九州輿圖誌》看完，免得被太子殿下問住了笑話。”
    “快走吧，別讓羹湯涼了。”
    聲音漸行漸遠。
    顧盼的眼眸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問心齋。九州輿圖誌。
    一個閨中女子，深夜不眠，看的卻是堪比兵書的地理圖誌。
    這個蘇清，比她預想的還要有趣。
    她調整方向，朝著侍女們來的方向潛去。不多時，一座雅致的二層小樓便出現在眼前。小樓被一圈翠竹環繞，門前懸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問心齋”三字，筆鋒銳利，隱有金戈之氣。
    二樓的窗戶還亮著燈，一道纖細的人影投在窗紙上，正端坐於書案前，姿態專注。
    顧盼沒有貿然闖入。她繞到小樓後方，尋了一棵枝葉繁茂的老槐樹，身形一晃，便靈巧地攀了上去。她尋了個絕佳的視角，透過窗欞的縫隙，朝裏望去。
    隻見書房內陳設清雅，四壁皆是書架，滿滿當當。一個身著水綠色長裙的少女，正坐在案前，一手執卷，一手無意識地轉著一支狼毫筆。
    她便是蘇清。
    與三年前相比，她的五官長開了許多，眉如遠黛，眼若秋水，隻是那雙眼睛裏，沒有尋常貴女的柔情與嬌羞，反而透著一股洞察世事的清明與銳利。她看得極為入神，時不時還會在一旁的紙上寫下幾筆，似乎在做著注釋。
    顧盼靜靜地觀察著。
    她在等一個時機。
    直到蘇清放下書卷，揉了揉有些酸澀的脖頸，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
    晚風灌入，吹起她額前的碎發，也吹起了桌上的幾頁書稿。
    “誰？”
    蘇清的目光，沒有看被風吹亂的書稿，而是徑直射向了窗外老槐樹最濃密的陰影處。她的聲音不大，卻清冷如玉石相擊。
    顧盼心中微動。此女的警覺性，遠超同階修士。
    她沒有再隱藏，從樹影中緩緩現身，腳尖在樹枝上一點，身形如羽毛般輕飄飄地落在窗外的露台上，與蘇清隔著一張書案，遙遙相望。
    蘇清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她看清了來人。一個身材瘦弱、穿著粗布衣衫、臉上還帶著泥灰的“乞兒”。可就是這樣一個乞兒，卻有著一雙與她身份毫不相符的眼睛。那雙眼睛，太靜，太沉，像是藏著萬年不化的寒冰，又像是燃著永不熄滅的業火。
    更讓她心驚的是，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雖然駁雜，卻已是築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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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築基境的“乞兒”，在深夜潛入相府，出現在她的閨房窗外。
    這絕不是巧合。
    “夜闖相府，你膽子不小。”蘇清沒有呼救，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顧盼，她纖手一揮，身後的房門無風自動，“吱呀”一聲合攏，“說吧，你想死，還是想活？”
    “我想送蘇小姐一份大禮。”顧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是她刻意為之，“一份能讓鎮國公府，尤其是顧雪薇，徹底垮台的大禮。”
    她的話，讓蘇清挑了挑眉。
    “哦？”蘇清笑了，那笑容很淺，帶著幾分嘲弄，“京城裏想看鎮國公府笑話的人，能從這裏排到城門口。可憑你？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
    “就憑我叫顧盼。”
    顧盼慢慢地抬起手，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泥灰，露出了那張雖然瘦削、卻輪廓分明的臉。
    蘇清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顧盼。
    這個名字，在京城上流圈子裏，早已和“廢物”、“恥辱”畫上了等號。那個三歲被檢測出天品靈根，卻又離奇變成廢靈根，被扔在後院豬圈旁等死的鎮國公府二小姐。
    可眼前的顧盼，哪裏有半分廢物的樣子？
    那通身的氣度，那築基的修為，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蘇清的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國公府的天價懸賞，顧雪薇大婚前的離奇重傷，太子態度的轉變……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似乎都串聯了起來。
    “有意思。”蘇清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鎮國公府滿世界找你，你卻跑到我這裏來。看來，顧雪薇靈根受損的事，和你有關。”
    她用的是陳述句。
    “何止是有關。”顧盼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我親手拿回來的。”
    “拿回來？”蘇清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蘇小姐冰雪聰明，應該聽說過，我三歲時，也曾是天品冰靈根。”顧盼迎著她的目光，不閃不避，“你不好奇，我的靈根去了哪裏，而顧雪薇的靈根，又是從何而來嗎？”
    轟！
    蘇清的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她死死地盯著顧盼，一個荒謬卻又無比合理的猜測，浮現在心頭。
    奪取靈根！
    這種隻存在於上古邪術記載中的禁忌之法，竟然……
    “顧雪薇是假鳳，你才是真凰。”蘇清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再無半點輕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這出戲，可比戲台上的精彩多了。”
    她明白了。顧盼今夜前來，不是求救，而是談判。
    她手裏的這個秘密，就是她最大的籌碼。一旦公之於眾，顧雪薇將從雲端跌入泥潭，鎮國公府也將淪為整個修仙界的笑柄和討伐對象。
    “你想做什麽？”蘇清坐回案前，示意顧盼進來。
    顧盼也不客氣，從窗戶翻身而入，動作幹脆利落。她沒有坐，隻是站在書案的另一側。
    “我要進鎮國公府的秘庫。”顧盼開門見山，“我需要秘庫的守衛分布圖，越詳細越好。相府與國公府明爭暗鬥多年，我想，蘇小姐手裏，應該有我想要的東西。”
    蘇清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
    “我憑什麽幫你？扳倒顧雪薇，對我固然有好處。可你，一個被國公府通緝的逃犯，事成之後，我又能得到什麽？萬一你失手被擒，把我供出來，相府豈非惹上一身騷。”
    “你得不到什麽，但你會失去一個讓你寢食難安的對手。”顧盼的聲音很平，“太子殿下現在是對你青睞有加，可如果顧雪薇的靈根恢複了呢？一個貨真價實的天品冰靈根，和一個玄品靈根，太子會選誰，蘇小姐比我清楚。”
    “至於失手……”顧盼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一股瘋勁，“我既然敢回來，就沒想過活著離開，除非他們都死絕。蘇小姐覺得，一個連命都不要的瘋子，會在乎被抓住嗎？”
    蘇清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下了。
    她看著顧盼眼中的決絕，知道她沒有說謊。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複仇者。和這種人合作，風險極大，但回報也同樣驚人。
    這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相府將徹底壓過鎮國公府，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將再無人可以動搖。
    賭輸了……她完全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顧盼這個“逃犯”身上，摘得幹幹淨淨。
    怎麽算，她都不虧。
    “你的胃口不小，國公府的秘庫，可不是後花園。”蘇清沉吟片刻，從書架深處一個隱蔽的暗格裏，取出一個卷軸，“柳氏那個女人，心機深沉，手段毒辣。秘庫裏不僅有重兵把守，更有她從上界宗門求來的陣法。你確定要闖？”
    “我必須闖。”顧盼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她母親留下的線索，指向了上界宗門。而柳氏，就是她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她需要更多的證據，更多的線索。
    蘇清不再多言。她將卷軸推到顧盼麵前。
    “這是我三年前，命人潛入國公府繪製的地圖。或許有些變化，但核心區域的防禦工事，輕易不會改動。”
    顧盼伸手去拿，蘇清的手指卻壓在了卷軸上。
    “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蘇清看著她，“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後，把顧雪薇勾結鄰國修士，企圖對付你的證據，公之於眾。我要她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一言為定。”顧盼點頭。
    蘇清這才鬆開手。
    顧盼拿起卷軸，沒有立刻查看，而是直接收入懷中。
    “多謝。”她轉身便要從窗口離開。
    “等等。”蘇清叫住了她。
    顧盼回頭。
    “地圖給你了。”蘇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但別怪我沒提醒你，柳氏那條毒蛇，不好對付。她背後的清虛宗，更不是什麽善地。別把你自己玩死了，那我的投資，可就打了水漂。”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壓得極低。
    “據我所知，國公府最近來了一位貴客，是清虛宗的一位長老，似乎……正在府裏尋找什麽東西。”
    清虛宗的長老？
    顧盼的心猛地一沉。
    柳氏的師門來人了？是為了顧雪薇的靈根，還是……為了別的？
    她感覺自己即將踏入的，不止是鎮國公府的秘庫，更是一個早已布好的、更加凶險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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