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通過裂隙入魔界，初遇魔界原住民
    那重疊飄渺的聲音在深坑中回響，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仿佛是從空間的每一個褶皺裏滲透出來的。
    “怕我在這頭，為你準備了什麽‘驚喜’？”
    這句問話，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是一種陳述，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顧盼站在通道入口，那幽暗的光芒映在她眼中，卻照不亮她眸底的深沉。她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感受著從通道內傳來的氣息。那氣息確實是夜淵的，但又混雜著更多、更古老、更龐大的東西，就像一滴墨落入了無垠的大海，雖被稀釋，卻也讓整片海域都帶上了它的顏色。
    驚喜？
    她的人生，從三歲那年起，就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驚喜”。被挖靈根是驚喜，被丟進豬圈是驚喜，被綁上煉丹爐，更是嫡姐為她準備的盛大驚喜。
    她早已習慣了在驚喜中尋找生路。
    怕？
    這個字，在她的骨血裏，已經被恨意焚燒得一幹二淨。
    她唇角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笑意，隻有冰冷的譏誚。而後，在深坑搖晃的碎石與呼嘯的魔氣中，她抬起腳，沒有絲毫遲疑，一步踏入了那片撕裂世界的黑暗。
    沒有回頭路，也不需要回頭路。
    踏入通道的瞬間，整個世界都崩解了。
    這與之前通過魔界裂隙進入夾層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那一次，像是穿過了一層水幕；而這一次，則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轉的絞肉機。
    時間和空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上下左右的概念被徹底顛覆，無數破碎的光影與扭曲的色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像是億萬麵碎裂的鏡子，每一麵都映照著一個光怪陸離的殘破世界。一股恐怖的撕扯力從四麵八方傳來，要將她的肉身、乃至神魂都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經脈中，抗魔丹的藥力自行運轉，形成一層銀色的薄膜，將那些試圖侵入她體內的狂暴魔氣阻隔在外。但這股力量，卻無法抵禦空間法則的錯亂。
    顧盼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無限拉長，又被瞬間壓縮，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丹田內的冰靈根與噬靈口同時震顫起來，一者釋放出極寒的靈力護住心脈，另一者則本能地想要吞噬這混亂中逸散的能量。
    她緊守心神，任憑身體在時空的亂流中翻滾。腦海中閃過秦遠最後的警告——別輕易相信你在那裏看到和聽到的一切，尤其是……最美好的東西。
    最美好的東西？
    她見過最美好的東西，是三歲時，母親抱著她，指著天上星辰的溫柔側臉。
    然後，那份美好，就被顧雪薇和主母親手撕碎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又或許是千萬年。當那股撕扯的力量猛然消失時，顧盼隻覺眼前一花，整個人便被從通道中狠狠地甩了出來。
    雙腳落地的瞬間，傳來一種奇異的觸感。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一種厚實又帶著彈性的感覺，像是踩在了某種巨大的活物身上。
    她踉蹌幾步，穩住身形，第一時間警惕地環顧四周。
    這裏，就是魔界？
    沒有想象中的熔岩與火海，也沒有堆積如山的白骨。
    天空是一種深沉的、如同陳舊淤血般的暗紫色，兩輪漆黑如墨的月亮高懸其上，散發著冰冷死寂的光。沒有太陽，這片天地唯一的光源，似乎就來自天幕本身那病態的紫。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暗灰色的苔原。那種奇異的腳感，正是源於這些厚厚的、仿佛會呼吸的苔蘚。遠處，生長著大片扭曲的、如同骸骨般的黑色植物，它們沒有葉子，隻有嶙峋的枝杈直指天穹，像是在做著無聲的控訴。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氣味，混雜著臭氧、潮濕的泥土，還有一股淡淡的、仿佛金屬生鏽後又被血浸泡過的腥甜。靈氣在這裏稀薄到幾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厚重、更加狂野的能量——魔氣。
    這裏的魔氣，比魔界裂隙中的要精純百倍，它們不再是無序的能量，而是像活物一般，帶著自己的意誌，在空氣中緩緩流淌，審視著她這個外來者。
    顧盼體內的靈力，在這種環境下運轉得有些滯澀，像是陷入了泥沼。唯有丹田深處的噬靈口，在這一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貪婪而興奮的顫鳴。
    對它而言，這裏不是地獄，而是天堂。
    顧盼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辨認方向，尋找夜淵的蹤跡，背後不遠處的骸骨叢林裏，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身體一僵，手瞬間握住了腰間的劍柄，緩緩轉身。
    三道高挑的身影，從扭曲的樹影中走了出來，無聲無息地將她圍在了中間。
    那不是人類。
    他們身高皆在八尺開外，身形修長，皮膚呈現出一種如同磨砂黑曜石般的質感。臉上和裸露的手臂上，刻畫著暗紅色的、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的符文。他們的眼睛是純粹的金色，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像是兩顆熔化的金石，漠然地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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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手中，持著由某種不知名獸骨打磨而成的武器，一柄長矛，兩柄短刃，上麵還殘留著暗褐色的血跡。
    魔界原住民。
    顧盼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詞。
    三人將她圍住後，並沒有立刻動手。為首那名持著骨矛的魔族修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冰冷的殺意。
    他張開嘴，發出了一串顧盼完全聽不懂的、由嘶啞的喉音與尖銳的點擊聲組成的語言。
    盡管聽不懂，但那語氣中蘊含的意味，卻是任何生靈都能明白的——滾出去，或者，死。
    顧盼沒有說話，隻是將三人的位置和氣息牢牢鎖定。
    這三名魔族修士的能量波動，狂暴而直接，大致相當於人界築基八、九層的修士，但他們身上那股純粹的殺伐之氣，卻遠非溫室裏長大的仙門弟子可比。這是從屍山血海裏磨煉出來的氣息。
    見顧盼毫無反應，為首的魔族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他將骨矛重重往地上一頓，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腳下的灰色苔蘚都隨之震顫了一下。
    另一名持著骨刃的魔族，則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自己幹裂的嘴唇，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看待食物般的貪婪。
    “人類……”
    一個生澀、別扭，仿佛用鐵片摩擦著說出來的詞語，從他口中吐出。
    “靈力……很香。”
    顧盼的眼神冷了下來。
    看來，語言不通，但食譜是相通的。
    她體內的噬靈口，也在此刻傳遞出一股愈發強烈的渴望。這些魔族修士體內，蘊含著精純的魔核之力，對它而言，是大補之物。
    真是個熱情好客的世界。
    顧盼在心裏冷笑一聲。所謂的“安全路線”，就是將她直接扔進捕食者的包圍圈裏？夜淵，你這究竟是考驗，還是想借刀殺人？
    那名開口的魔族見她依舊不為所動，似乎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他與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三人的包圍圈，又向內收縮了一步。空氣中的殺意，幾乎凝結成了實質。
    骨矛的矛尖，對準了顧盼的心髒。
    兩柄骨刃，封死了她左右的退路。
    一場血腥的廝殺，一觸即發。
    顧盼的右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上，丹田內的冰靈根寒氣流轉，隻需一個念頭，就能將這片區域化為冰封地獄。
    然而，就在為首的魔族發出一聲低吼，即將發起攻擊的刹那——
    “住手。”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林間響起。
    這個聲音不再是之前那種重疊飄渺的非人質感，而是清冷、低沉，帶著一絲慵懶的磁性。
    是夜淵。
    那三名蓄勢待發的魔族修士聽到這個聲音，動作猛地一滯，臉上那凶戾的表情，瞬間被一種混雜著驚愕與敬畏的神色所取代。
    他們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
    顧盼也抬起了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在不遠處一株最為高大扭曲的骸骨巨樹頂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身影。
    他一襲玄衣，與黑色的樹幹幾乎融為一體。銀白色的長發在暗紫色的天幕下，如同流動的月光。他並未刻意散發威壓，隻是隨意地坐在那裏，一條腿曲起，手臂搭在膝上，姿態慵懶，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度。
    那雙紫色的魔瞳，正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目光在三名魔族修士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了顧盼的身上。
    那三名魔族修士看清來人後，臉上最後一絲凶悍也消失殆盡，取而代代的是深深的惶恐。他們幾乎是同時單膝跪地，將頭顱深深地埋下，連手中的骨製兵器，都恭敬地放在了身側的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用那種嘶啞的、顧盼聽不懂的語言，說了一長串充滿了敬畏與臣服的話語。
    夜淵沒有理會他們。
    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顧盼身上，那雙紫瞳裏，情緒複雜難辨。片刻後，他從數十丈高的樹頂一躍而下，身形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顧盼麵前。
    他走近一步，那股熟悉的、帶著淡淡冷香的魔氣，將顧盼籠罩。
    “看來，我的‘歡迎儀式’，嚇到你了？”他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顧盼看著他，又看了看那三個跪在地上、身體微微發抖的魔族修士，握著劍柄的手，緩緩鬆開。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冷冷地反問了一句：“如果我剛才殺了他們，會怎麽樣？”
    夜淵聞言，竟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那三個依舊跪在地上的魔族，仿佛在評估三件貨物的價值。
    然後，他轉回頭，看著顧盼，紫色的瞳孔裏，映出她冰冷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說道：
    “殺了，就殺了。”
    “正好，讓我看看，人族的靈根，和魔族的魔核，哪個味道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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