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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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的語氣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種母親特有的心痛,和不容回避的質問:“若說是我們當初哪裏教得不好,你盡管說出來!可如今你這失德、刻薄、勢利的毛病,真不是我們阮家家教能教出來的!你到底在外麵經曆了什麽?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還是被什麽虛榮的東西迷了心竅?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說出來,讓我聽聽!讓我這個當媽的……死也死個明白!”
    外婆這番發自肺腑、近乎泣血的質問,如同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客廳裏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隻剩下阮婉秋那極力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顯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著她的回答,或者說,等待著這個困擾了大家,許久的家庭矛盾與人性轉變的根源,能夠被揭露出來。
    明月那帶著不耐煩的清亮聲音,像一根針,再次刺破了客廳裏凝重的氣氛:“我說你哭夠了沒有?有啥委屈的趕緊說,說完了別耽誤我吃飯!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有啥可哭的,放著好日子不過,成天就知道找事。現在你媽都問你了,有委屈你倒是說啊!”
    這話落在阮婉秋耳朵裏,簡直是最大的諷刺,讓她臉上火辣辣的,最後一點臉麵也蕩然無存。
    而其他在場的阮家人,表情都變得十分複雜,甚至有點想笑。
    都鬧成這樣了,劍拔弩張,家族隱秘都被翻了出來,這孩子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別耽誤她吃飯?這心也太大了點!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直率得有點可愛,衝淡了不少現場的壓抑感。
    被明月這話一激,又被全家人那種“看你還能說出什麽”的目光注視著,阮婉秋“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她的眼睛通紅,臉上不再是剛才純粹的害怕和狼狽,而是混合了多年積壓的委屈、不甘和一種近乎偏執的憤怒。她控訴地看向父母,聲音淒厲得變了調:
    “我勢利眼!我炫耀!難道不是你們先看不起我的嗎?!”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我連生了三個女兒!生小英的時候,我公公重病垂危,他最後、最想看到的就是個孫子!可我又生了個女兒!你們呢?!你們為了你們阮家的名譽,為了不讓親家帶著遺憾走,居然……居然偷偷把別人家剛生的男孩抱過來,騙我公公說那是我生的兒子!讓他看了最後一眼,他才閉的眼!你們這不是看不起我是什麽?!啊?!我生的就是女兒,那又怎麽樣?那就不是我的孩子,不配讓爺爺看一眼嗎?!”
    她哭得渾身發抖,指著阮母:“要不是……要不是我婆婆後來告訴我,這是你們出的主意,我都不知道!原來在你們心裏,我的女兒就這麽不堪?!你們是我的親生父母,是我的家人啊!居然也跟他們一樣,覺得我生不出兒子就是罪過!你們就是打心眼裏看不起我!!”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炸得整個客廳的人目瞪口呆!
    外婆於惠整個人晃了一下,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用不敢置信、又帶著巨大傷痛的眼神看著大女兒。
    外公阮康行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胸膛劇烈起伏,握著太師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阮婉秋還在情緒失控地嘶吼,仿佛要將多年的怨氣,一次性傾瀉幹淨:“你們看看!你們給大哥的兒子買禮物,給二妹的孩子也準備重禮!現在,連這個剛找回來的、一天都沒在阮家長大的孩子,”
    她指向明月手腕上那隻水頭極好鐲子,“都能得到媽你戴了多年的寶貝鐲子!那我的孩子呢?!我的三個女兒呢?!你們給過她們什麽好東西?你們還不是……”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打斷了阮婉秋口不擇言的控訴!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驚得渾身一顫,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去——動手的,竟然是老三阮懷生!
    阮婉秋被打得懵在原地,臉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五指紅印。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阮懷生,尖聲叫道:“阮懷生!你敢打我?!我是你大姐!!”
    阮懷生眼神冷冽如冰,裏麵燃燒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我就打你了!怎麽了?!打的就是你這個是非不分、豬油蒙心的蠢貨!別人隨便挑撥離間的一句話,你就當了真,記了十幾年!家裏人為你做的,為你擔的事情,你全都看不到是嗎?!你的眼睛是瞎了?!還是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你要是再把媽氣出個好歹,我今天就打死你信不信!”
    阮婉秋本就在明月那裏,受了天大的委屈,丟了裏子麵子,此刻又被三弟當眾扇了耳光,新仇舊恨加上麵子徹底掃地,她氣得失去了理智,尖叫一聲就想撲上去還手!
    “砰——嘩啦!”
    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如同驚雷般震住了所有人!
    隻見阮康行猛地將手邊,茶幾上的一個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濺!他臉色鐵青,目光如炬,死死盯著阮婉秋,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雷霆般的威壓:“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你說!”
    阮婉秋被父親這從未有過的,盛怒嚇得一哆嗦,動作僵在原地。
    看著父親那冰冷失望至極的眼神,再看看地上碎裂的茶杯,她滿腹的委屈和憤怒,化作了洶湧的淚水,流了滿臉,哭訴道:“爸!是小弟他先動手打我的啊!你就不管管嗎?!”
    “你活該!” 阮康行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一絲轉圜餘地,“他怎麽不打死你啊!偏聽偏信的蠢貨!我阮康行一輩子教書育人,怎麽就教出你這麽個不長腦子的東西?!你說的那件事,你用你那榆木疙瘩腦子好好想想,那會是我們能想出來的主意嗎?!啊?你爹我是那樣的人嗎?!我阮康行教了幾十年書,從來就沒教過別人重男輕女,也從來沒教過欺騙他人!我的脊梁骨就沒彎過!你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