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匿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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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雲岫啊,謝小將軍現今怎麽樣了?”
    潯城的縣令李懷正坐在許雲岫家簡陋的屋裏,不住地問著謝明夷的情況:“小將軍回來怎也沒知會一聲,那山匪的事我已經舉縣衙之力去辦了,這這這……小將軍怎還受傷了,傷得重不重,讓我進去看看?小將軍若是出了什麽事我這……我這可如何是好啊,將軍還有什麽吩咐沒有?”
    李懷一臉焦急,可他不了解情況又不敢貿然闖進去打擾了謝明夷休息,隻好火燒眉毛似的對著許雲岫不住詢問。
    “大人稍安勿躁。”許雲岫端了杯清茶過來放在李懷麵前,動作不緊不慢的,眼底藏著些挑不出毛病的盈盈笑意,“寒舍簡陋,沒什麽好茶相待。”
    “這這這……”李懷心焦極了,等了半天沒得到答案,隻看到許雲岫那不甚著急的動作,不禁惱了起來,“許雲岫,本官自認為為官之時不曾刁難於你,你又何必……”
    “唉。”李懷一甩官袍,“你又何必為難於我。”
    “本官為官多年,一直兢兢業業,謝小將軍若是在我這裏出了什麽事,那本官這烏紗帽可就不保了。”
    李懷惱怒地看了許雲岫一眼,端過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又將那杯子“嘭”地一聲重重放回了桌上。
    許雲岫前世在官場見過許多人,頭一回見到思路如此簡單易懂的,她給人倒茶還被無端數落了一頓,眉間晃過幾絲不悅,麵上卻笑了,“大人說笑了。”
    她又把桌上的茶杯端了起來,“謝小將軍如今是在淮東養傷,出不出事同大人有什麽關係。”
    許雲岫端著杯子轉身,聲音輕飄飄地從她背後傳了過來:“大人剛剿滅山匪,實乃大功一件,何必在我這裏心亂如麻。”
    “你說什麽胡……”李懷話還沒說完便停住了,他將許雲岫那話過了過腦子,如今眾人都知道謝小將軍在淮東受了傷,正在巡撫的府上休養,他回來身邊連個人都沒帶,行蹤隱蔽,如此看來消息沒有傳出去,那便是不管謝明夷出現在哪裏,他都隻在淮東才是。
    李懷這下猶豫了,他對著許雲岫的後背道:“你的意思是……”
    “把這黑鍋推給淮東?”李懷臉又黑了黑,“那本官今後還如何在淮東立足?巡撫大人鐵定不會放過我。”
    “……”許雲岫手中倒茶的動作頓時僵了一下,她心道:這好茶給他喝真是糟蹋了。
    許雲岫卻還是將倒好的茶端了過來,動作依舊是不疾不徐的,她即便心裏沒有好脾氣,麵上依舊是和煦笑意,“大人,這是謝小將軍從京城帶回的新茶,還請大人好生品嚐。”
    李懷本沒有心思喝茶,聽到是謝明夷帶回來的,不禁端正坐姿接過了茶去,他語氣緩了緩,“許雲岫,將軍到底怎麽樣了,你就別賣關子了。”
    許雲岫站在一旁,“小將軍有些傷及筋骨,倒不是什麽大礙,好生休養便是。”
    李懷這才緩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隻不過……”許雲岫原先眼底帶著的一點笑意沒有痕跡地從眼角散了,“這夥山匪突襲正趕上小將軍回來的時候,其中巧合與否,還請大人定奪一二。”
    “嗯?”李懷一怔,“這話怎麽說?”
    許雲岫緩緩道來:“小將軍從京城回來,承當今聖上體恤,是帶了人回來的,眾人皆以為小將軍尚且還在淮東府中養傷,如今卻孤身一人回了潯城,想必是不願讓人知道他的行蹤。”
    “不過如今事與願違來了山匪,小將軍隻得露了麵,但那夥山匪為何來了,還需大人細細分辨。”
    “事關小將軍安危,倘若那夥人是特意來刺殺謝小將軍,又正逢劉老將軍不幸離世……”
    許雲岫停頓了會,溫和地一笑:“當然不過是個猜測罷了。”
    李懷一時猶如醍醐灌頂,“有理有理,本官這就派人仔細審理。”
    李懷細細品了口清茶,不禁道:“好茶好茶,不愧是從京城帶來的。”
    “許雲岫。”李懷對許雲岫換了副笑臉,“本官從前便知道你與謝小將軍關係匪淺,若是小將軍有什麽吩咐,你大可跟本官來說,定會為小將軍辦妥。”
    “大人客氣了。”許雲岫垂眸笑了下,她自然地在李懷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小將軍待人寬厚,向來不會為難於旁人,大人將本職做好,那罪過自然就落不到大人的頭上。”
    “是是是……”李懷不住應聲。
    他低頭喝了口茶,這才意識到許雲岫與他平齊地坐了下來,但他轉念想到她和謝明夷的關係,又不敢追究什麽。
    李懷放下茶杯,問道:“那小將軍還有什麽吩咐沒有?”
    “倒是有件事。”許雲岫目光落在窗戶外邊,“早先那夥山匪中有個二當家,被謝小將軍抓了關在院子裏,可我著急給小將軍治傷,竟沒有注意到……他已逃了。”
    “逃了?這可如何是好。”但李懷想了會兒,若有所思道:“不過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那夥山匪人多,也有些漏網之魚,待回去清點完畢一並通緝便是。”
    許雲岫頷首,眼尾微彎了下,“那便有勞大人。”
    李懷好像忽地學會了“識時務”,從許雲岫話裏聽出了幾分送客的意思,他起身整了整衣袍,“那本官便先告辭了,之後再來拜會小將軍。”
    許雲岫也站起身來,送客似的點了頭,“大人慢走。”
    李懷對許雲岫這不卑不亢的舉止其實有些不大舒心,許雲岫如今雖考了個州試成了解元,但她並無功名傍身,自己才是這潯城的父母官,而現在那身份竟像是成了擺設,他心裏總歸不大痛快。
    可他麵對許雲岫又有著異樣的錯覺,許雲岫那一舉一動好似是混過官場,同他官腔打得順溜,李懷看不透她,而且如今他連謝小將軍的麵都見不著,還得靠著她說什麽是什麽,一番輕重比較,李懷還是自己把無名之火堵上,不同她一般見識。
    李懷從許雲岫屋子裏出去,撲麵而來是一陣凜冽寒風。
    許雲岫又坐回了椅子上,她低垂著眸子,抬手按了按眉心和太陽穴,早已是夜色濃厚的時辰,她幾乎是大半個晚上都沒閉眼,那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更白了幾分。
    “姑娘。”孔慧推門進來了,外麵還在下雪,她帶回了一身的寒意,“那個人……我看著送出城了。”
    許雲岫依舊微閉著眼,她輕聲道:“有勞孔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