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欣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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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仇得報……”許雲岫嘴裏實在太苦了,想起母親隻覺更苦,苦得叫她想要落淚。
    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孔姑啊,從前在西朝,我幾乎什麽都沒有,起初我對許明執也有過天真的希冀,最後卻自食惡果地嚐到了報應,這是我自找的,往後我可以不回西朝,可以從此和許明執不牽扯任何瓜葛……”
    許雲岫雙眸平靜:“……但母親的事情,我不會後退分毫。”
    “唉……”孔慧這才長歎了聲,她大概知道一些許雲岫如今謀劃的事,“你為小姐已經做了太多了,那件事情目前也隻是猜測……這實在太過冒險。”
    許雲岫知道孔慧是擔心她,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孔姑不必擔心,來日方長嘛,我犯不上想不開地與旁人硬碰硬,自當謹慎籌劃,況且母親也不想我整日煩憂地活著,自然也是該往前看的。”
    孔慧這才心裏有了些底,許雲岫是她跟了多年的小姐的女兒,這些年來她看許雲岫曆經了許多苦難,又終於安定下來,以為她定了心紮了根,卻又突然要去京城,為一些不知真假的事情要去一探究竟,孔慧不忍心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再曝於生死,更不想她因為過往而放棄將來。
    但如今許雲岫長大了,或許多年前她就長大了,她有自己的考慮打算,並且非他人能隨意左右,許雲岫一直都是這樣,與當年的小姐如出一轍。
    孔慧挺直了脊背,她握緊左手,認真地看著許雲岫:“隻要姑娘平安無事,我還能再用幾年刀。”
    許雲岫如今看著身邊的人心裏總會多些柔軟,總覺得自己虧欠了什麽,她眉眼帶笑:“我可舍不得孔姑為我出生入死,等去了京城我就去使喚宋青,這幾年可讓她過夠了安寧日子。”
    正午的天愈發陰沉了,淮東的雪才停了幾天,堪堪把之前的積雪融掉,這會兒又像是要下雨。
    “後院走水了……”府裏傳來一聲大喊,接著銅鼓作響,整個府裏都能聽見喊人救火的聲音。
    透過窗戶,西南角的方向升起一股濃煙,烏壓壓地籠罩在精致的房梁屋簷後麵。
    孔慧看著外麵直皺眉,“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房間外的下人都去救火了,喧囂了會兒就變得安靜下來,許雲岫臉上鎮定自若,她搖搖頭,似乎一切在她意料之中,“孔姑多慮,如此聲東擊西,我倒是應當成全他。”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撞開了,說是撞,更像是被一腳踢開的,巡撫府上收拾得太過幹淨,一點灰也沒帶起來。
    門後進來幾個持刀的壯漢,他們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凶神惡煞的似乎來者不善。
    孔慧當即便要站起來,卻被許雲岫先一步喊住了:“孔姑慢著。”
    她斯條慢理道:“來者是客。”
    站在前邊的壯漢打量了下屋裏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又看了看旁邊那斷手的殘廢,立即就放下了戒心,他不甚真心地朝許雲岫拱了拱手:“許姑娘是吧,我們當家的有請。”
    那人有些傲慢地繼續補充道:“我們當家是淮東漕運的當家,王軒。”
    王軒名聲在外,許雲岫自然聽過他,她頷首偏過頭來,不卑不亢地問道:“自是久聞大名,但是不知是你們當家的請我,還是孫彥請我?”
    “……”那壯漢仿佛被把無形的刀撩了一下,他凶神惡煞地抬起刀,像是在威脅,“許姑娘,今日府上這把火可是為你放的,我等沒有多少耐心,你與我們走就是。”
    許雲岫溫和地笑了笑,“王當家請我,我豈有不去的道理,隻是我天生膽子小,頗為懼怕王當家的威嚴,還想讓我家孔姑與我同行。”
    “這……”壯漢聽她鬆了口,便打量了下旁邊那年過四巡的孔慧,怎麽看也不過是個獨臂的老婦,不像能翻出天的樣子,他換了手拿刀,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
    孔慧像把入鞘的刀,沒露半點鋒芒地跟著許雲岫走了過去。
    說是有請,那幾個壯漢卻把許雲岫團團圍著,仿佛怕她跑掉,出了府就讓她上了馬車,直奔淮水碼頭而去。
    ……
    王家乃是建在江邊的高樓,離淮水碼頭很近,坐在其中便能望見浩渺的淮水,永不停息地洶湧而去,江水流到遠處的漱玉山側便陡峭地轉了個彎,許多人因此以為漱玉山是江間凸起的孤山,但其實不然。
    王家高樓建得比淮東的城牆還要高,雕梁畫棟的紅樓上掛著燈籠,好不氣派。
    隻是前段時間那燈籠換成了白色,早先王茗恩溺亡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現在正有人搭起梯子拆著白喪。
    王家大堂裏,當家的王軒正發了大火,他麵色鐵青地來回踱步,那本就凶惡的麵容此刻更是怒目圓睜,渾似個黑臉閻王,周圍的手下誰也不敢觸他的黴頭,低著頭不敢吱聲。
    “世繹。”坐在堂上的孫彥沉沉地喊了一聲,世繹是王軒的字,如此文縐縐的名字有些不合他的相貌,如今很少有人如此喊他,孫彥道:“你這般走來走去也毫無用處,晃得人頭昏腦脹。”
    “孫大人。”王軒陰沉著臉走到孫彥身邊,“如今落到那謝明夷手裏的是我兒子,我可就這麽一個兒子。”
    “那我能有什麽辦法。”孫彥臉上也是不悅,“眾目睽睽,你兒是如何出來的?又是怎麽出現的?”
    “世繹。”孫彥臉色晦暗:“你最好希望他不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
    聞言王軒的臉更黑了,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砰”的一聲摔了下去,生氣道:“那你來找我幹什麽,你怎麽不去衙門?他不過一個剛升遷的小將軍,就能把你拿住了?孫彥,你好本事,怎麽被他一個毛頭小子給牽住鼻子了。”
    “……”孫彥話到嘴邊,卻先是咳了一聲,他對著周圍王軒那些不吭聲的手下沉聲道:“你們先下去,等人到了再進來通報。”
    “是。”下麵的人鬆了口氣,趕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