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鯁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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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了。”謝明夷把案卷放在一旁,吃了口碗裏的菜。
    才安靜吃了沒一會兒,許雲岫放了碗發出陣動靜:“好辣!”
    “水水水……”她杯中水喝完了,正著急忙慌四下找著水壺,“你家餃子裏麵怎麽還放了辣椒……”
    錢嵩趕緊去給她添了杯茶,他忍不住笑道:“許姑娘,今日的餃子裏包了辣椒,算是彩頭,一共才包了兩個,偏讓您給挑著了。”
    “……”許雲岫喝了一大口水,她拉著臉沒好氣地抱怨道:“這是誰的主意,包什麽不好偏要包辣椒,包點銀錢之類的不好嗎?還能用來花。”
    錢嵩下意識瞄了眼謝明夷,謝小將軍臉上向來不辨喜怒,可他竟發現謝明夷眉眼一彎,露出了個和緩的笑意來。
    “我的主意。”謝明夷順手夾了個餃子到碗裏,他好像是特意帶了些許低落的語氣,“你覺得寓意不好嗎?”
    “……”許雲岫呼著氣勉強地笑了笑,“怎麽會呢,但是我方才都看見你笑了,幸災樂禍,小公子,你如今可是學壞了……”
    “是嗎?”謝明夷端正坐著,他不帶情緒地夾起那個餃子咬了一口,“我沒……”
    謝明夷尚沒說完,他神色一頓,卻是眉頭一皺。
    “哈哈哈……”看著他的表情,許雲岫以為他也中了彩頭,她端起茶杯去碰謝明夷的杯子,“你也吃到了吧,來來來,小公子喝口水。”
    謝明夷卻斯條慢理地把那口餃子咽下去,他仰頭道:“我沒吃到,我隻是聽到有人來了。”
    外頭有人通報:盧少將軍來了。
    謝明夷早知這飯吃不長久,他放下碗筷,微沉了眼眸,帶了點淡漠的神情,“你們先吃,我去待客。”
    錢嵩跟著也站了起來,隨謝明夷一道出去了。
    關門的聲音細微,外邊的雪也下得沒一點聲音,萬籟俱寂,許雲岫百無聊賴地夾起個餃子來吃,她臉上一時找不出欣喜的神色了,剛才的笑意仿佛都是過眼雲煙。
    她咬了一口,又是一哂:這個裏頭也包了辣椒。
    但許雲岫還是吞咽了下去,而後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謝小將軍穿過落雪的廊道見到了盧之恒。
    盧之恒踏著風雪從外麵進來,他還披著甲,十七八歲的少年肩頭落了積雪,他眉目明朗,正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小將軍。”盧之恒朝謝明夷抱拳行了個禮,麵露焦慮之色。
    盧之恒是禁軍統帥盧光篤大將軍的幼子,他的幾個哥哥如今散在東朝各地當了將領,而盧之恒入了羽林軍,成了其中的中郎將,如今算是謝小將軍的副將了。
    謝明夷見他有話要說,朝他點頭道:“刑部那邊可是有什麽情況?”
    盧之恒急急走過來同謝明夷說著:“將軍你前腳剛走,那柳家就派了人過來,他們說自家少爺一夜未歸,是特意來尋人的,刑部那邊就告知屍體已挪去了大理寺,讓他們去大理寺找人,可柳家的下人竟以為他們踢球,生生留下來胡攪蠻纏拉扯了半天,最後才派兩個人去了大理寺,餘下的人都圍在那溝渠邊硬等著。”
    “刑部……刑部那邊……”盧之恒遲疑半晌躊躇著補充,“小將軍,今夜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謝明夷眼皮跳了下,他心領神會地拉開書房的門,“進門去說。”
    ……
    錢嵩看著情形一直守在書房門口,靜等著他們談話,這一番談了快一個時辰。
    雪天裏天黑得快,才剛到酉時,地上白茫茫一片,天上卻是烏的,那時候雪已經小了許多,隻有碎末一般的星子無聲地飄著,四周靜得不像話。
    這時候錢嵩不得已敲開了房門,“小將軍,宮裏派了人來傳話,讓您……即刻入宮。”
    來得倒快……謝明夷卻是舒了舒眉,“去備馬吧。”
    “將軍。”盧之恒摩挲了下腰間的刀柄,“這些你若是早知道了,何必要跟著走這一遭呢……”
    他擔憂道:“前幾日柳公綽那是打定了主意要找你的麻煩,那時候你就應該……”
    謝明夷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他搖頭道:“即便沒有柳公綽,也還有旁人。”
    盧少將軍無奈苦笑道:“將軍放心,屬下一定不能讓你吃了虧。”
    盧之恒說完往雪地裏走了,謝明夷看著他舒心似的露了點笑,他和盧之恒其實年歲相差無幾,而如今謝明夷多活了一世再來看他,盧之恒便是個頗有意氣的少年郎了,前世也有這番副將的緣分,盧少將軍是個心胸開闊之人,他不止想呆在京城一隅之地,往後東西疆域廣闊,自有他的身影所在。
    不能讓宮裏等急,謝明夷換了身衣服,給許雲岫打了招呼便入宮去了。
    孔慧這時候已經來屋子裏掌燈,桌上的飯菜早已讓下人撤走了,而此前許雲岫卻是在桌前坐了一個多時辰,火邊坐得一身暖意,許雲岫卻隻是看著外麵的雪出著神。
    “姑娘心裏有事。”連孔慧都看出謝小公子不在之時許雲岫情緒有古怪。
    “唔。”許雲岫卻是搜腸刮肚地想著措辭,她看了看黑了半邊的天,不接前言地說了句:“謝明夷這時候,應該快到皇宮了。”
    “孔姑。”許雲岫垂著眼眸,裏頭仿佛是不聚焦的,“你覺得謝明夷對我怎麽樣?”
    孔慧不想她會突然問這個,她正把點燈的燭火吹滅了,臉上一時便有些黯淡下來,“姑娘心裏,應該是有答案的。”
    許雲岫苦笑了聲,她微閉了眼,“我覺得謝小公子對我……應當是極好的。”
    “這些天住在謝明夷的府上,正同往日裏住在潯城,我自以為恩怨分明,可往前的幾年裏我同謝明夷又沒有仇怨,我怎麽能做出背後捅他刀子的事……”許雲岫睜了眼,“他對我這麽好,我又怎麽舍得對他動手。”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許雲岫卻是抬手來看,“我隻是什麽都沒做,便覺得悔意如鯁在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