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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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家之事……王爺自是有所耳聞,但鄧家遠在東朝,王爺觸手難及,遠水救不了近火,迫不得已隻好從夫人院中下了功夫來查。那夜正逢七姑娘的滿月宴,偏院狀況無人顧及也是……”段平江停頓了下,斟酌著語氣道:“情理之中不敢言明,但此事也並非就能單單怪到許家王府身上,那夜姑娘離開不久,王爺其實就已經趕到了偏院,以及……王爺見到了那夜來刺殺的黑衣人。”
    這些話其實同上輩子許明執派人來和許雲岫說的大差不錯,但她如今仔細聽來,其實許明執讓人說的這些,並不是謊話。
    許雲岫皺著眉仿佛深思,“然後呢?”
    “在王府殺了人,自然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段平江說話時撫摸了下腰際掛的刀,“但來人是死士,留下的隻有一灘血肉,王爺將其鞭屍幾日也解不了心頭之恨,隻能繼續追查他們究竟受了誰的命令。”
    “心頭之恨?”許雲岫冷冷地笑了幾聲,“你家王爺是覺得王府之中守衛形同虛設,內院裏死了人落了他的麵子,這才往外麵散布的消息說不慎走水,慧夫人與其女葬身火中,是啊……”
    許雲岫感歎著:“在許明執眼中,我早就死了這麽些年了,若非還有點什麽利用價值,怎麽會讓你千裏迢迢地再來尋我。”
    段平江覺得這話實在有些聊不下去,他無奈地咳了聲,一個人幹巴巴繼續往下說:“那夜的事情確實是來得突然,王府和鄧家幾乎是同時出了命案,姑娘離家多年,探查的恐怕多是鄧家,而王府中所查出來的東西,怕是還能同姑娘再分說一番。”
    許雲岫沒有段平江想的那麽有興致知道這些,她竟然一邊聽著剝起了橘子,許雲岫看著手間,淡淡道:“你說。”
    段平江隻好往下說去,“鄧家是江湖中人,結了仇怨應當也是了江湖恩怨,江湖中人練武各有區別,有時候從其身法和身形也能看出他們師從何門何派,但來的那些殺手,觀其身形、練武的痕跡以及所拿的武器,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段平江刻意地停頓了下,他麵具下露出一點眼尾上挑,道:“他們來自……東朝皇室。”
    許雲岫剛剝了一半的橘子,聞言手間頓時一停,她斂眉著抬起頭來,看著段平江並不言語。
    段平江對許雲岫的反應其實有些滿意,麵具掩住了他得逞的笑,“四姑娘,王爺苦心孤詣讓屬下千裏而來,乃是真心實意,如若姑娘心中有惑,願意同王爺一道共謀大事,得王爺首肯……”
    段平江拱手一拜看著分外誠懇,“屬下樂意聽從差遣。”
    許雲岫沉默了半晌,卻是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可我怎麽知道,你們打的不是居心叵測的主意,許明執野心夠大,這邊的朝廷也想插手進來,虛情假意就想套著我替他賣命,這事放在幾年前我可能還會跟他講些父女情深,可如今……怕是沒這麽好使了。”
    “但姑娘這次來京城……”段平江提高聲音道:“難道就沒有慧夫人的原因在嗎?”
    “你說呢?”許雲岫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她又搖了搖頭,自顧自苦笑了會兒,“怎麽就沒人信我單單是為了前程,你家王府容不下我,我隻得自己另找出路,我孤苦伶仃地在外窮困潦倒,也不見你家王爺來接濟接濟我,這番好不容易地來考取功名,想要在京都混個官來做,你又非要來拉我下水,做些不仁不義的事情,我將來要是落得什麽不好的下場,這罪過……”
    許雲岫彎著眼角,卻是其中帶著些威脅,“可是要扣在你的頭上。”
    段平江手際一緊,又摸著了那個冰冷的橘子,他喉際動了動,過了會兒才繼續幹巴巴道:“四姑娘,屬下今日隻為傳話,信與不信都是姑娘自己的打算,而此事待姑娘仔細思量,再決定不遲。”
    “為表誠意……”段平江從懷中掏出了一根梅枝來,上頭的花打了骨朵,像是要開的模樣,“梅花宴,姑娘可是有此打算?”
    段平江上前走了兩步,看著許雲岫沒有要發作的樣子,他將那梅枝置於桌上,一邊觀察著許雲岫的表情,“若是姑娘有意,此次一舉成名的機會,定然欣然贈以四姑娘。”
    見許雲岫麵色凝重地思考著,段平江又往後退了回去,他麵具下抹著笑,“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外頭竹枝搖曳,將軍府中毫無戒備,段平江轉眼就離去了。
    “你什麽打算。”孔慧將手上的刀擱在桌上,刀砸著桌子一響,帶著情緒似的,她少有地在許雲岫麵前露了江湖人的匪氣,斬釘截鐵道:“這人信不得。”
    孔慧當年看著小姐鄧慧玨嫁給許明執,看著小姐遠走西朝,還看著小姐死在火裏,她帶著許雲岫離開西朝,自此“無相刀”絕跡於江湖。
    孔慧像塊難以挪動的磐石,可提到小姐和西朝,才像是觸到了她的逆鱗。
    許雲岫把剩下那半橘子剝了,她又一樣掰開放了一半在孔慧麵前,還正正放在了刀麵上,“孔姑。”
    許雲岫眼底有些寒涼,對著孔慧卻是輕言細語的:“我同許明執沒有任何值得說道的情誼,母親不讓我再回西朝,隻要來日沒有非回不可的理由,我不可能再跳回那個火坑,可把今日那個段平江的話掰開了來聽……”
    許雲岫抬眸道:“你不覺得其中,其實並非都是謊話嗎?”
    “鄧家同王府幾乎同時出了命案,鄧家遠處東朝,而王府在西都洛安,這兩夥人並非就是同一路人馬,丁文策殺了我外祖一家,我花了數年才報了血仇,可西朝……”許雲岫往帕子上擦了擦剝橘子的手,“你我可都再沒回去過。”
    孔慧按著刀柄稍微冷靜下來,她沉思半晌道:“東朝皇室……難道真的是太子周慎?”